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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第六十八章 含悲凝恨 不領德

  項真側首像啟門的那個無雙弟子道了聲謝,然後,他與西門朝午、尚元乾三個人緩步走了進去。

  在昏黃黯淡的燈光下,第一個映入項真視線中的便是嚴婕,只這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嚴婕已經變得更加憔悴更加萎頓了,她蓬散著頭髮,面孔若白的有些發青,目光也顯得苦澀而茫然……

  在嚴婕旁邊,是一個半倚著牆的中年漢子,這漢子的身材粗壯而結實,他身上有好幾處地方全裹著白布,尚有隱隱的血漬自布中透了出來;這人有一張圖字臉,濃眉獅鼻海口,長了滿腮的胡碴子,黑黝黝的襯托得他的神色也是那般陰沉晦黯了;他受了傷,舉止之間十分艱辛,現在,他正靠著石牆想站起來,但竟是如此的吃力,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浮突怒漲……

  梅蕊,嗯,梅蕊這小妮子卻幽靈似的獨立牆角一偶,她靜默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雪白的面龐也木然而淡漠,沒有一絲表情,連雙眼也宛似凝凍了,僵麻……

  項真靜靜的看了面前的三個人一陣,低沉的,他開口道:「今夜我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告訴各位幾句話,仇怨的結成責任在於雙方,而當非得以武力解決化怒的時候就必須流血,流血的後果,仇或是越結越深,或是就此了斷,我替你們說項,請無雙派大掌門釋放你們,目的便希望仇恨就此了斷,不要再糾纏下去,我把我的意思向你們表達了,今後如何去做,也全在各位自己……」

  沙啞的,那中年人沉沉的道:「你就是黃龍?」

  項真頷首道:「不錯。」

  他望著那人,反問道:「大約,你即是『滔海龍』嚴章了?」

  中年人淒澀的一笑,道:「『鎖鏈四絕,就剩下我子然一身……」

  一旁嚴婕冷冰冰的道:「你是個騙子,項真。」

  在項真背後的尚元乾一聽之下,火氣頓升,他厲顏道:「嚴婕,你說話最好留神,你忘記是誰救你的命了?」

  項真阻住了尚元乾,微微一笑道:「嚴姑娘,騙自何來?」

  哼了一聲,嚴婕道:「項真,你很會利用那短促間建立起來的情藉以騙取消息,使我們受欺而不自覺!」

  緩緩的,項真道:「我們處於對立,不是麼?而兩國交兵,兵不厭詐,嚴婕,不是我會騙,而是你們太疏忽。」

  唇角往下彎了彎,嚴婕悲滄的道:「不要說得那麼好聽,項真,也用不著向我們施惠,你如真有消彌仇恨的心,為什麼你不設法救我二哥?」

  搖搖頭,項真悲憫的道:「嚴婕,你有時的想法還太天真,你需明白,在這場漫天的戰火裡我只是屬於無雙派的客卿地位,我本身並非無雙門牆之人,換句話說,我無權,也沒有理由能如此做,無雙派是當事者,而你那常二哥又殺了無雙派的重要人物,你很清禁楚江湖的傳統,血債,便須血來償;老實說,我替你求下了命已有些逾份,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我不能再為你的常二哥說話,或者他死得悲慘,但卻是註定了必得如此的!」

  嚴婕的眼眶一紅,淚水撲簌簌順頰淌落,她咽泣著道:「你……你不知我常二哥待我有多好……他待我不亞於我的親哥……你永難體會那種真摯的情感……他們……他們卻當了我的面殺了他……任我求,任我叫,一點用也沒有……」

  冷靜的,項真道:「嚴姑娘,當你們要自百花谷來到如意府參加這場血戰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準備那最壞的事實來臨,作最惡劣的打算;干戈本來就是殘酷的,就是冷硬的,你不可期望它對你仁慈,對你寬恕,慘事發生了,因為它原來就會發生,如果沒有發生,那才叫幸運。」

  說到這裡,項真轉向嚴章道:「朋友,希望你也能同樣了悟這個道理。」

  嚴章臉孔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暗啞的道:「項真,不用你說,幾十年的顛簸生活,我所明白的人生也不會比你少到哪裡……」

  唏噓一聲,他又道:「如今,我早已萬念俱灰,一片空茫……回到百花穀後,我將永與青山綠水為伴,再也不作複出之想了……」

  深沉的一笑,項真道:「這是上策,嚴朋友!」

  嚴婕卻淚零零的插口道:「項真,我恨你……縱使你救了我。」

  微喟著,項真道:「嚴姑娘,我救你,原也沒有指望過你感激我,在生命的里程上,我想,你也曾經過波折,打擊,與磨難,你也一定曉得能享受生命的可貴;我不願你死,主要的便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繼續活下去,在精神上覓求一個寄託,在心靈上托到一些慰藉……」

  悲切的失聲痛哭起來,嚴捷雙手掩面,兩肩聳動,嗚咽著低呼:「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下去……」

  西門朝午冷冷的道:「嚴朋友,你不照顧照顧你妹子?」

  看了西門朝午一眼,嚴章沉重的移動了一步,他輕輕將嚴婕拉了過去,低柔的勸解著自己這歷盡滄桑的妹妹……

  退後一步,項真朝獨立牆角的梅蕊笑道:「梅姑娘,你也可以恢復自由了……」

  梅蕊雙目倏忽一閃,變得像兩柄利劍般凜烈的注視著項真,冷冰冰的,寒煞煞的,她道:「你真好心,項真。」

  項真和善的道:「我希望,我們之間最好能消除敵視……」

  麻木的,梅蕊道:「在你殺了我的義父與六個叔叔之後?在你毀了整個長虹派之後,在你暗算了我之後?」

  籲了口氣項真道:「你的義父及叔叔們想殺我,梅姑娘,我不得不採取行動,你應該知道,我們彼此是敵人對不?」

  僵凝的梅蕊道:「我與你不共戴天,項真。」

  望著她,項真搖搖頭,道:「你不要傻,梅姑娘,你不會是我的對手,而我一向有個習慣;不輕易寬恕想對我報復的人!」

  梅蕊青著臉道:「那麼,最好你現在就殺了我,也可以斬草除根。」

  淡淡一笑,項真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否則,我也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功夫了;梅姑娘,我並不求你諒解,我以現今的地位無須如此,但我卻需要你明白,幸運與寬恕不會一再的降臨到你身上。

  仇恨之極的點點頭,梅蕊緩緩的道:「是的……假如我今夜不死,假如我還能活著出去,我的有生之日便只有一件事要去完成,這件事,便是如何殺你,一點一點的殺你,眼看著你輾轉哀嚎著痛苦死去……」

  她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團熊熊的火在燃燒,而顯然的,這團火不只燒在她的眼中,還燒在她的心裡。

  項真低沉的道:「梅姑娘……」

  一揚頭,梅蕊又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道:「你聽著,項真,我以我身上的血起誓,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將傾我之力,用任何方法來報復你,不管那方法是高尚的,卑陋的,光明的,仰或下流的,我只要你死,要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咆哮一聲,尚元乾的大彎刀「霍」的出手,他狠烈的道:「賤人,現在我就成全於你,讓你自己先慢慢嘗試你所說的方式!」

  一把拉住了欲待沖向前去的尚元乾,項真歎了口氣道:「梅姑娘,你真想如此?」

  用力點頭,梅蕊毫不畏縮的道:「一點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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