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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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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蛇劍的分叉劍尖在一閃之下便刺上了項真的身體,但是,卻在甫始刺上的刹那倏而一滑一震,快得不可思議,項真的黃袍竟在這一眨眼間脫了下來,正好結實的纏住了角蛇劍上,而角蛇劍九道彎曲的波刃,卻更使纏在上面的黃袍不易脫落! 大吃一驚之下,鐘浮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了,他怒吼一聲,立即棄劍撤身,雙掌一抖,分左右猛劈敵人! 項真微退一步,右掌翻飛,十幾掌急之至的反卷,左手一揮,纏著角蛇劍的黃袍已倏撞鐘浮。 一橫心,鐘浮瘦長的身軀平起,怒矢一樣電射直插而進,傾斜的雙掌宛似兩柄利刃般在一彈之下分斬項真的頸項! 冷冷一笑,項真不退反進,他未見作勢,身形已「呼」的升高三尺,就在鐘浮的掌力要觸及他勁項的瞬息間,他那瘦削的身子竟匪夷所思的猝然在半空中倒掠而起,這種完全違反了力道習慣與一般趨勢的動作,命名鐘浮一下子完全撲空,而這一生中,卻也是他最後的一次撲空了,就在這位「魔面子」方才感到不妙的一刹,項真有如自天外飛來的十五掌已在一氣呵成之下,將他連連震翻出十五個跟鬥才一頭栽跌向地下! 飄然落在三步之外的項真也不禁蹌踉了一下,他用力摔摔頭,靜靜的站了一會,目光毫無表情的掃過地下三具怪異扭曲的屍體,鬥晌,他才長長吐了一口氣,用衣袖拭去鬢角的汗漬,這時,他發覺他散去「紫邪掌」力的雙手競也有些紅腫了! 抖掉了黃袍卷著的角蛇劍,懶懶的穿回身上,項真開始回過頭來,再向來的地方走去…… 忽然,他開始覺得如意府中的喧嘩囂叫聲竟已沉寂了,甚至連銅鑼聲和搖鈴聲也沒有了,四周是一片寧靜,陰森森的寧靜,血淋淋的寧靜,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機警的在一塊園圃之旁,迅速閃目四顧,嗯,項真發覺在金龍殿那邊火光通明,人影幢幢,正在往來奔走著,金瓶殿后的火勢已然弱了下來,卻還仍在燃燒,那邊的堡牆上亮著一盞盞氣死風燈,可以隱約看見有無數的皮衣從正在走動忙亂……這些,象徵著什麼義意呢? 他正在沉思著,驀地發覺有數十條人影從四面八方朝他方才與魔面子等人激鬥的枯池涼亭邊圍奔而去,片刻後,一個沙啞的、剛厲的聲音異常憤怒的傳來:「死了,全死了……好歹毒的手段,連一個也不剩下!」 接著是叱喊的吼聲,急促移動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另一個尖口音道:「田雄,方才你可是看見還有人在這裡打鬥?」 一個惶恐的聲音應道:「一點也不錯,就在喘幾口氣的時間以前,小的與周偉、黃傳善三個人正巡搜到這裡,隔著老遠便聽到這邊掌聲呼呼,飛砂走石,小的們在暗處一看,可不正是鐘爺他們在圍攻一個奸細麼!因而便立即奔回稟報楊爺你……」 尖嗓子怒叫一聲,憤然道:「說不要調集這邊的人麼大家還不信,先前若是這邊的弟兄沒有奔過去搜捕那些奸細,只要一有動靜我們馬上便會知道,看看,如今可好,人都死絕了我們才趕來,還有個屁用?」 冷冷的,那沙啞的語聲道:「楊兄,你可看出來的人功力之高麼?長虹七絕中的老六『紅心赤膽』司徒英與老六『紅掌回風』爾泰的技藝之佳無庸贅言,就是『魔面子』老鐘也是咱們如意府的頂尖高手,如今三個人全橫屍在這裡,看傷處又都是由掌力所造成,換句話說,人家是赤手空拳將他們殺死的!你想,以他們三個的聯手之力,普天之下,有誰人能單憑一人手掌便解決了他們?」 愕悶了片刻,那尖嗓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怪叫道:「黃龍!你可是的指黃龍項真?」 沙啞的聲音重重一哼,道:「除了他,只怕素以掌上功夫稱雄的『金雷手』荊忍也辦不到!」 尖嗓子憤恨的吼道:「姓項的王八蛋如今一定還在府裡!可恨他心狠手辣竟然到了這步田地,他媽的,老子不能輕饒了他!」 沙啞的聲音冷森的一笑道:「只要他敢出來,只要我們追得到他,這筆血債,總得連息索取的……」 「呸」的吐了口唾沫,那尖嗓子又叫道:「田雄、你們還在發你媽的什麼呆?尚不快把地下的屍駭抬到地窖裡去,擺在這裡好看麼?」 於是,一陣輕微的翻弄聲與移動聲微微響起,跟著又是一人出力時的吸氣聲,那個沙啞剛厲的口音又陰沉的道:「府牆朝東的三十座箭穴全毀了,其他三面也被毀去了近四十座,箭架脾無羽短矢先被他們射到未曾啟開的石壁上全撞扁了鏃嘴,然後用沉重的鈍器……大約是棍棒一類的東西搗得落花流水,全已不堪使用,守穴的弟兄除了有十來個還能喘一口氣之外,其餘的全死了個乾乾淨淨,三座箭穴裡,他們竟然還發現了梅蕊梅姑娘的屍體……你看看,這怎麼得了?這個仗還如何打法?查覺了三個奸細,弄得天翻地覆,才只傷了他們一個,這一個也竟沒有捉到便吃他躲藏了起來,如今他們才算把自的人馬先安定下,開始一步步的搜捕,這些早為什麼不想到?原先都暈了頭麼? 哼!」 尖嗓子也低歎了口氣,道:「我看場面不太對哪,老童子,他媽青松山莊的滕牌隊與甲馬隊已被人家殺退下來啦,只怕不到天亮無雙派的人馬就會來到大河鎮邊,髯老爺子看情形也有些著慌……康老三的那一口子也被潛入的奸細劫走了,臨蠔還在回韻閣放了把火,我猜八成又是姓項的傑作,你沒有看見康老三那如喪考她的模樣,真叫人啼笑不得……長虹派的蔡老掌門一見到他那美女的屍體,咳,簡直就變傻了,還算他忍得住,沒有在大庭廣眾前面滴下傷心淚來……」 沙啞的聲音沉默了一會才響起,卻也竟是悠悠忽忽的道:「走吧,去搜捕姓項的與那幾個奸細要緊,別再叫他們做上手腳,吃了人家的飯,也只有替人家賣命了……」 步履聲又響起,漸去漸遠,又等了一會,項真才小心的站了起來,同時也好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他知道西門朝午與魯東魯浩三人已經完成了應做之事,而且,都很平安,便是有人受了傷,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這是一場殺伐,並非兒戲,沒有些兒血光點綴,成嗎? 同時,項真想到了梅蕊,她自己的獨門閉氣手法所制,如今正安詳的躺在那裡,如意府和長虹派的人全以為她已死了,說不定如今正將她擺在一個冷清清陰沉沉的地方,說不定也擺在那什麼地窄裡與其死人排列在一起?想到這裡,項真不由亦歎了口氣,感到一絲歉疚,但他又搖搖頭,這有什麼法子呢?這正是一場殺伐,血淋淋的殺伐,兩軍對陣,各為其主,在這裡,也就難談什麼仁義了…… 現在,該進行第三個步驟了,將無雙派被俘虜的各人解救出來,不過,他們到底被囚禁在什麼地方呢?直到如今,丁點線索都沒有,這,只怕不像辦前兩事情時那樣順利了吧? 沉思了半晌,項真只有再往金瓶殿那邊摸去,他知道對方在此則正加緊巡行搜查的行動,是而於刹那之間,也更加上了幾分小心…… 在躲過一撥又一撥,一批又一批的搜索者之後,項真不由汗透重謠來到了一排石砌的,似是倉房般的屋舍之前,在這排石屋前面,可以清楚的看見有十幾條黑影正在往來巡走著,他們手上握著的兵刃,不時閃起一溜溜的寒光,冷森森的…… 石屋這一頭,離地約有兩丈高下,開著一個視窗,但這視窗卻也只有尺許大小,似是只為通風透氣之用,項真打量了那扇窗口一陣,不肯放棄的想摸進去探上一探,於是,他運用了那種最古老,也最容易引人上當的方法,抖手朝相反方向投過一塊石頭,在屋頭視窗下的的兩名皮衣大漢正奔過來查視的一刹,項真已有如一隻出弦之矢般準確無比的射進了那個小小的氣窗! 一進窗口,他已迅速貼在窗檻邊上,正伸手一按框緣,咦,卻摸到了一手粘濕濕,腥膻膻的液體,連看也不用看,項真便知道那是什麼,奇怪,怎麼會有血跡在這個地方呢? 略一思忖,他不禁啞然失笑,目光也尖銳的向四周尋視起來,這間石室果然是一個倉房,房中的麻包堆集如山,由整個倉房中彌漫著的氣臭嗅來,無可置疑的這全是些稻糧五穀,偌大的倉房中,只有緊閉的門邊吊著一盞罩著琉璃罩的油燈,光線暈黯而晦澀,映得這些倉房越發沉寂幽靜了…… 看清楚倉房裡沒有人,項真輕輕地、謹慎的,發出來三聲細微的口哨聲,停了一歇,又是三聲——一陣輕悄的悉嗦聲響起,隔著項真一丈多遠那邊的麻包後面,露出了一張人臉,那上一雙精芒閃閃的眸子正冷森而戒備的瞧向這邊,哈,竟是大當家西門朝午! 項真又「噓」了一聲,於是,西門朝午也看見了他,喜色立即浮上了這位粗獷的江湖大豪臉上他立即向項真招手一邊連連指向身後。 輕飄飄的,項真掠身而過,那麼美妙的落在西門朝午身邊,嗯,這是個躲藏的好地方,四面都是麻包,裡頭還有幾隻麻包被他們拖了出來堆在外緣上,原來那幾隻麻包的空位卻正好藏進幾個人去,除非你到了眼前,否則,任憑從上下左右都不易察覺出來,現在,黎東和魯浩二人正縮在裡頭,魯浩的衣衫上全是血跡,胸腹間也用撕開的內襟緊緊包紮著,原來是他受傷了! 西門朝午拉著項真也縮進了這些空位之內,黎東與魯浩二人一見項真,也不由喜形於色,他們還想施禮,卻在腦袋碰上麻包之後被項真搖頭按阻了,項真先籲了口氣,才擺了個舒適的架子半倚半躺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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