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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第四十五章 鐵膽履險 入重圍

  負著手,項真又道:「他們何時回來?」

  略微算了算,葛老三道:「才走了半個時辰,約莫也要到傍黑時才能回來了。」

  點點頭,項真道:「好,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一會還要到別處走走。」

  不待葛老三侍候,後面四個人已急忙搶上去搬椅子,一面還急急拿著自己的衣裳往椅面上揩擦。

  謝也不謝,項真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他抬頭望房中打量了一下,搓搓手沉著聲道:「大刀教地字行人馬早來了,你們是哪一行的?」

  葛三躬著腰,阿詼的道:「回大哥的話,小的們是『方』字行的,與『地』字行只是前腳跟後腳到了這裡,『黃』字行的弟兄們也早到了。」

  用手揉揉面頰,項真又道:「只留下『天』字行的人馬在老窯裡,不顯得太單薄一點麼?」

  葛三滿臉的肥肉擠做了一堆,他恭謹的笑著道:「沒有什麼要緊,如今教裡天下太平,老窯左近的各路人物對我們也素來買帳,不會有其他變故,何況教主還親自坐鎮?而且『天』字行弟兄較多,身手也較強,比起小的們來,耍吃得開多了。」

  項真故意用手彈額,喃喃的道:「你們來了多少哪?唉!

  事情一多腦子就亂了,好像一共有千多人吧?還是七百來人?」

  嘿嘿一笑,葛三邀功的道:「大哥你老記錯了,有一千二百多人呢,每一字行都有四百人,十名頭目,三行的六位教頭也全到了。」

  緩緩點頭項真威嚴的道:「可是真不少,這次有勞你們了!」

  葛三忙笑道:「哪裡話,哪裡話,大刀教與如意府可以說是……是,哦,唇齒相依,守望相助,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笑了笑,項真優雅的道:「說得好,看不出你肚子裡還有點墨水。」

  搓著手,葛三受寵若驚的道:「不敢當,哦,小的實是不敢當……」

  項真又淡淡的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如意府的?或許我是七河會、青松山莊、黑手黨、赤衫隊,甚至百花穀的人也未可定呢?」

  大大的搖頭,葛三道:「不,不會,如意府的髯公老爺子乃為這一次各路英雄大會師的魁首,也是我們大傢伙合殲無雙派的總頭領,換句話說、如意府便等於是最高施號發令的所在,大哥你老人家那等威嚴神氣法兒,不用再看第二眼,就能以斷定必是如意府的人無疑……」

  閉閉眼,項真努力抑止了笑,道:「很聰明的看法,唔,很聰明。」

  受用之極的,葛三笑道:「大哥誇獎了,啊,還忘了給大哥倒茶。」

  說到這時他連忙回頭叱道:「李二疤,你就這等沒有眼色,連杯茶也不會替大哥端來?真是迷糊透了!」

  那李二疤,就是方才與他爭吵的漢子,葛三這一吆喝,那李二疤已怒火突升,但礙著項真在,卻又不敢發作,氣得他狠狠的瞪了葛三一眼,肚裡直將對方十八代祖宗都罵遍了。

  一面氣,卻又不得不忙著去張羅茶水,他一轉身,葛三又對項真道:「大哥,你老人家千萬別見怪,這些渾東西一個個笨頭笨腦,迷裡迷糊的看著就叫人生氣……」

  後面站著的三位仁兄一聽,不像話,竟把咱哥兒三個一起罵進去了,這。這成什麼體統?可是,眼前卻又吵鬧不得,真似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光只恨得連牙根子都在發癢了。

  項真冷眼旁觀,看得分明,他淡然一笑,道:「葛三,進出大河鎮道路你可知道?」

  這一問,不由將葛三問得一愕,他怔忡的道:「小的不曉得,大約早全封了吧?難道說,大哥你老人家也不知道?」

  項真縱聲笑道:「唔,很好,可見他們將秘密保守得十分周全,如果連你也知道了,那就不算是秘密嘍!」

  葛三蓮忙陪著笑臉道:「是,是的,小的位卑人微,怎生知曉這些要事?」

  項真站了起來,閑閑的伸了個懶腰,有些疲乏的籲了口氣,葛三裝成十分關注的道:「大哥要走了?還是歇一會吧,這大雪天,你老人家擔重負難,可也是夠辛苦的了……」

  項真雙目一閃,靜靜的道:「不錯,我是要走了,而且現在就得走。」

  葛三忙道:「那小的——」

  項真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道:「把他們四個人的外衫都收過來!」

  聞言一愣,葛三滿頭霧水的道:「把衣裳收過來?大哥你?……」

  面色一沉,項真怒道:「快,少廢話!」

  不敢多問,葛三狗夾尾巴似的趕忙將床欄上的四件外衣拿了過來,這時,那到牆角倒茶的李二疤也雙手捧著一隻粗瓷杯走了回來,他見狀之下慌忙叫道:「葛老三你幹什麼?你……」

  項真冷厲的瞪了李二疤一眼,叱道:「住口!」

  這一聲,叱得老二疤猛一哆嗦,連捧著的茶也傾出了半杯,其他三個更是噤若寒蟬,連氣也不敢透一口。

  葛三小心翼翼的將四件藍衫放在桌上,搓著手,他正待出聲,項真已冷冷的望著他,道:「還有,你的也脫下來。」

  葛三一呆,結巴的道:「我?我的?」

  項真寒酷的道:「怎麼?你不願?」

  心頭一慌,葛三慌忙道:「願,願,小的願,哦,這就脫,這就脫了……」

  一面說著話,這位仁兄一面迅速將衣袍剝了下來,這一脫,嗯,他才知道天氣可還是真叫冷呢。

  伸手撈起五件尚帶著微微體溫的藍色棉袍,項真面如嚴霜,他冷厲的道:「現在,你們五人排成一排。」

  室中的五個人做夢也想不到項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而且,他方才還滿面春風,形色和藹,倏的,倏的就這一刹就完全變了,變得如此森酷,冷漠,宛如前後是兩個人……

  心裡雖然納悶,口中卻不敢稍有任何表示,五位兄台乖乖的排成了一排,卻都在一個勁的打著哆嗦,又是畏懼,又是冷得緊哪。

  項真看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的道:「你們不是都很困倦麼?我可以讓你們再好好睡一覺。」

  五個人渾身一緊,還沒有來得及想到其他,一條淡淡的影子就像閃電一樣掠過他們的眼前,而他們也僅有時間看見這樣淡淡影子,然後,五人中的四個已全睡倒在地!

  沒有躺下的那一位,嗯,是葛老三。

  葛老三神情緊張得失了常態,他雙手抓著自己的衣襟,用力往外拉扯,一邊身體又拼命往後撐,自己與自己掙扎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

  項真冷冷的看著他,寒森森的道:「葛三,你在做什麼?」

  全身猛一激靈,宛如噩夢方覺,葛三這才看清了眼前的場面,他慌張而恐懼的蹌踉退後,「嘩啦啦」一聲撞響,整張桌子都被他撞翻了,那柄大砍刀也「砰砰」一聲墜落於地!

  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項真平靜的道:「不要過份緊張,朋友。」

  四肢有些抽搐的呆立著,葛三聞言之下像是一頭栽進了濃霧裡,他咀嚼著對方那「朋友」兩個字的含義,終於,他透悟了驚駭的脫口叫道:「你是他們的人——」

  猛地,他又急忙捂住了嘴,腦子裡立刻又想到江湖上的諸多殘忍故事,而殺人滅口四個大字像是魔鬼的詛咒一樣頓時釘上了他的意識,那種種的傳說,與事實恐怖的,狠毒的,酷厲的,就宛如像萬花筒一樣變化旋轉著,帶著一條條血淋淋的猩紅,但毫無置疑的,在這些令他驚恐的回憶中,殺人滅口,這件事是最為尋常,而只是在往常,他聽人說或自己描繪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如今的顫慄及恐懼感呢?

  項真緩緩點頭,道:「不錯,我是他們的人,站在無雙派那一邊的人。」

  有一股涼氣像一條冰滑滑的蛇體一樣順著葛三的背脊往上延伸,他不可抑止的顫抖著,現在,一切都已真象大白了,一切都已明擺在這裡了,以對方那等身手,天啊!只怕十個葛老三也不要想稍便宜,他絕望的呻吟了一聲,宛如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全消失了,像垂死前的呢哺,他軟弱的道:「你……你要如何……?」

  項真淡漠的道:「只要你聽話你便活下去,否則,你就死。」

  心臟驀然痙孿了一下,葛三臉色青白的嚎喘著:「我……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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