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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來 前程險

  顯然在這段殘酷而激烈的殺伐過程中,鐵獨行也沒有舒適到哪裡去,他神色有些憔悴與蒼白,見到項真等人,他快步走上,微笑著,用力分握項真與西門朝午的手臂,嗓音有些低啞:「二位老弟,辛苦了……」

  項真笑道:「不敢,倒是大掌門心力交瘁……」

  西門朝午也道:「大掌門,你的氣色不大強,一定是將一顆心提到腔子上啦?這等滋味,最是難嘗不過!」

  笑了笑,鐵獨行道:「還好……」

  頓了頓,他又道:「如今局勢算是暫時穩定下來,這頭一陣,我們總算占了上風,但是,前途卻必然更多坎坷與荊棘,對方不會這麼便宜便罷手……」

  項真靜靜的道:「當夥」

  斜飛入鬢的雙眉微微皺合,鐵獨行低沉的道:「項老弟,關於繼路之路,老弟可有高見?」

  項真沉吟片刻,道。

  「褐石澗對面澗璉對方埋設有大量火藥,第一步需要先將這些埋設的火藥毀去,然後由貴派『獅』字門人要在此佈置防守,成為一道進退可據的壕壘,在我方主力繼續挺進中間,貴派各門所屬輪番出陣攻殺,以免俱受疲困之守,更可在精神上得到調和,除非必要,切忌全軍登場作戰……」

  鐵獨行頷首,道:「有理,老弟所言大部且與獨行所思吻合,獨行亦內定由『獅』字門人馬守澗,『飛』字門人馬為下一戰之主力,並以『莽』字門所屬為協輔,目前急欲厘定者,便在於下一步的攻擊策劃……」

  項真那一雙明澈的眼睛裡透射著一片智慧與冷冽的光芒,他咬著下唇,靜靜的凝思著,半晌,他道:「據在下推斷,于褐石澗之戰中,敵人參與者兄是一部份力量,其精銳尚未盡出,我們可以依眼前情形看出一些端倪,這場血戰,對方出動的只是黑手黨與赤衫隊的人馬,照赤衫隊的白維明所述,赤衫隊出動了兩千餘人,黑手黨有四百人,在下判測此言不假,而且,據在下等人探過大河鎮及抱虎莊之情形,看來,赤衫隊最多也就是擁有兩千多人,換句話說,他們所屬的人手在這一仗中已經去掉一半多了……

  停了停,項真又道:「而黑手黨,赤衫隊在碑石山之役後,共有千人退往大河鎮,其中尚有部份是些輕重傷擊,他們在褐石澗裡派下四百多人,也等於將他們所有的能戰之兵分出一半來了,因此從這裡開始,一直到大河鎮,對方極可能縱深佈置,步步伏兵,跟下去我們將遭遇到的,無可置疑便是大刀教,七河會,甚至青松山莊的敵人,在下估量,如今防守大河鎮的,定然是如意府那位黑髯公的手下們,黑手黨與赤衫隊所有的殘餘只不過是如意府左右的側翼而已了……」

  舐舐嘴巴,西門朝午在旁插口道:「這樣說來,黑手黨與赤衫隊不是從主角的地位一下子降為下角啦?如今他們只有搖旗呐喊的份……」

  項真點點頭,道:「正是,而黑手黨自從追到大河鎮之後,一直便沒有往日的氣焰了,赤衫隊素來是承仰如意府黑髯公的鼻息,黑手黨去投靠赤衫隊,也就不得不跟著低下一頭,所以,他們這搖旗呐喊的命是早就註定的,如今,黑手黨的幾個頭兒一定十分痛苦,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

  哧哧一笑,何向月道:「這不成了忍氣吞聲,光看大婦臉色的小老婆?」

  西門朝午也笑道:「好譬諭,寄人籬下的日子原本就不好過,黑手黨一直張狂跋扈,這一天他們可吃夠鳥氣了……」

  微微跟著一笑,鐵獨行沉和的道:「項老弟的分析推斷,可說精闢明確之極,更有卓見獨到之處,獨行實是心中欽仰,項老弟,你的意思,我們即刻展開攻撲的方式將如何進行?」

  項真輕緩的道:「以『飛』字人馬強行正面攻殺,『莽』字門的所屬按兵于兩翼,隨時視情勢出兵猝襲,將總堂人馬集中待令,以備輕騎疾沖大河鎮,在自褐石澗至大河鎮間的敵人掃蕩殲滅之前,在下與西門,荊忍二兄便得挑齊貴派中的幾位好手先行掩進,以備搜尋大掌門千金蹤跡……」

  鐵獨行慢慢的道:「就全如老弟所言行事……若是見著娘娘,她假使執迷太深,不願回頭,老弟便……便可將她擒下,死活不論……」

  項真目注鐵獨行,這位清雅雍容的老人,這位無雙派的大掌門,他的心情項真是太瞭解了,於是,穎悟的一笑,項真道:「大掌門放心,在下心中自有分寸,在下想,只要尋著了她,恐怕她逃逸的機會便不大多……」

  一拍手,西門朝午道:「說得是,如果憑我們幾塊料還擒不住那妮子的話,日後這塊招牌還朝那裡去亮相去?簡直就不能混啦!」

  鐵獨行誠摯中充滿了謝意的道:「鐵獨行心中感愧莫名,幾位於我無雙之德惠,實在太厚……」

  雙手齊搖,西門朝午道:「大掌門萬莫如此客套,道上闖,講的便是一個『義』字,義之所在,雖兩肋插刀亦無反顧,又何況是這等區區小事!」

  項真笑了一笑,插嘴道:「好了,大掌門無庸再行議懷,要不,只有使在下等更形過意不去了,現在,大掌門之意何時展開續攻?」

  考慮了一下,鐵獨行道:「再過一個時辰如何?」

  項真頷首道:「好,如今可以傳令大家飽餐戰飯了。」

  鐵獨行朝一邊的何向月點點頭,何向月急步離去傳令,回轉頭,鐵獨行又向「赤膽四傑」中的屠遠功道:「遠功,我就在這裡與二位師叔用午膳。」

  屠遠功連忙答是,匆匆率著其他三人前去調理,他們剛走,褐石澗的那邊已有一名牯牛似的白衣大漢奔躍了過來。

  鐵獨行與項真,西門朝午三人坐在石上,這白衣大漢氣喘面紅的奔進,大黑臉上汗珠滴滴,噓氣如霧,他一見鐵獨行,連忙恭謹的行禮問安:「『獅』字門所屬『雙大錘』柴立叩見大掌門,恭請大掌門金安……」

  微微一笑,鐵獨行擺手道:「罷了。」

  這位「雙大錘」柴立似乎有些憨態,他直起身來,傻呵呵的咧嘴一笑,又抹了把汗才道:「啟稟大掌門,弟子是由於尊主遣來的,是來向大掌門稟告此次殺敵我雙方所損傷的人數……」

  鐵獨行頷首道:「講吧。」

  「雙大錘」柴立潤潤嘴邊,道:「黑手黨的烏龜孫一共死了兩百來個,傷了七十七人,赤衫隊就更多啦,斷命的將近一千二百人,受了傷的竟在五百左右,他們過去之時,於尊主大略估算了一下,赤衫隊大概只有四百人不到,黑手黨連兩百人也湊不齊啦,可真叫慘,他們的傷者一個也沒得及帶走……」

  吞了口唾液,柴立又嘻開嘴道:「因為我們追逼得太快了,所以於尊主說,呃,說我們是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打得他們驚慌失措,惶惶如……呃……如……」

  西門朝午忙接道:「惶惶如喪家之犬。」

  柴立籲了口氣,抹汗道:「是,是,惶惶如喪家之犬

  鐵獨行莞爾道:「那麼,我們『獅』字門與總堂轄下的損呢?我想,一定也很慘重。」

  柴立沉默了下來,黑粗的面龐上湧起一片黯然的淒鬱,方才的笑容,已不知一下子掃到哪裡去了。

  微喟一聲,鐵鐵行低沉的道:「說吧,男兒血灑黃沙,命斷疆場,乃是最為豪壯的歸宿,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反而更應為了他們感到驕傲才是,柴立,來,告訴我,我們的損傷如何?比他們還重麼?」

  唇角抽搐了一下,柴立嗓子黯啞的道:「『獅』字門陣亡了四百二十名弟兄,重輕傷有兩百餘人,總堂轄下死了一百五十名,輕重創傷的也有五十名,合計起來,亦有七百上下了,如今傷者在接受治療十六位大夫正忙得連口氣也透不過來,看著那些猩赤的血,真是好不令人心中悲涼,恨不得那血是流在自己身上,但弟兄們都有種,有骨氣,就沒聽見幾個在雞毛子喊叫的……」

  閉閉眼,鐵獨行緩沉沉的道:「此一戰,我們倍殲了敵人,大家正該歡欣才是,不可因為自身的折損而哀痛頹喪,把悲痛帶回大草原,那時,再讓我們放聲哭泣,我會陪著你們一道……現在,柴立……」

  柴立忙低下頭以掩飾自己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他哽咽著應道:「弟子在!」

  鐵獨行鬱鬱悠悠的道:「交待他們,就地掩埋戰死的人馬,全力救治受傷的弟子,但是,對方的人也不能不管,他們要接受與我方弟子同樣的待遇……」

  柴立不服的道:「大掌門,那些烏龜孫……」

  鐵獨行平靜的卻威嚴的道:「就是如此了,下去交待於尊主辦理,不可忘記那些人也與我們一樣,都是父母生養的孩子……」

  柴立不敢多說,連連應是退了下去。

  望著那飛躍而去的寬大背影,項真感歎的道:「大掌門,你做得對。」

  鐵獨行苦澀的一笑,道:「這就是人道了,生在江湖,日子已夠殘酷……」

  那邊,「赤膽四傑」幾個人已每人捧著一方精美食盒往這裡行來,西門朝午見狀之下,借機打破眼前沉悶淒槍的氣氛,他咽了口唾沫,一摸肚皮道:「來了來了,這一上午可是餓得不輕,咱們先飽食一頓,方才能發揮威力,他奶奶人是鐵,飯是鋼哩……」

  項真一笑道:「當家的不論身處何地,那『吃』卻是忘不了的……」

  一抹嘴,西門朝午道:「當然,吃是人生一大樂章,尤其在吞了不少苦水之後,這吃就更加來得重要啦……」

  微微笑道,鐵獨行道:「稍停,獨行還要各敬二位一杯。」

  西門朝午嘻嘻笑道:「大掌門,還有酒哪?」

  點點頭,鐵獨行道:「還是上好的『燒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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