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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項真搖搖頭,道:「多少年了,做過千萬件這種事,但,我從沒有後悔過,因為在這些年之前,唔,我已考慮很久!」

  一旁,鹿望朴暴厲的道:「來吧!勾灰灰,就由無雙派的尊主鹿某人陪你耍上一耍!」

  冷冷看了鹿望樸一眼,勾灰灰道:「姓鹿的,你無庸毛遂自薦,勾老五早就知道你這匹夫是誰!」

  狂笑一聲,鹿望樸閃電般撲了上去,照面之間就是十掌十六腿,大側身,一片銀芒匹練似的回斬,滿空的蘆葦粉飛,尚帶著隱隱的風雷呼嘯之聲!

  勾灰灰大吼一聲,龐大的身軀卻那麼俐落的閃旋而出,上體微仰,雙掌已狂烈的斜劈而回,勁勢雄渾,力可碎石斷碑!

  滿空的泥水四濺中,鹿望樸的彎刀縱橫繞舞,寒光似錦帶落霞,又是淩厲,又是猛辣,與勾灰灰的一雙肉掌刹時打得難分難解!

  項真抿抿唇,懶懶的道:「勾灰灰,你這掌上功夫確是有兩下子,但卻不夠快,記得高手相搏,一發之差也足以斷生死,分勝負!」

  鹿望樸橫著狠刀,挫腕仰挑,刀身酒出片片的精芒,勾灰灰連搶五步,大旋身,雙掌輪推,勁風澎湃中,他冷森的道:「姓項的,勾老五不在乎你也下來!」

  微眯著眼,項真瞧著二人電光石火般互相攻守了十餘招,他安詳的道:「別心急,好友,你可能還有機會的。」

  七尺之外,一蓬鮮血濺了起來,一個穿著短馬甲燈籠褲的漢子蹌踉奔出幾步,又像癱了似的委頓水中,他的後頸,翻裂著一條可怖的傷口,熱血突突直湧,看情形,這個黑手黨徒的性命也快要出竅了……

  紅鼻子勾灰灰面色冷漠,直如未見,仍以他沉猛的招式與鹿望樸往來周旋,掌力在冷芒中絞纏,人影在白頭的蘆葦叢中掠飛,瞬息間,雙方已較鬥了三十餘招。

  老實說,鹿望樸為無雙派「血字門」的首要,在無雙派中也是第一流的高手,于白山黑水之間,提起「十九飛星」的萬兒來,凡是道上朋友沒有一個不伸拇指誇聲「好」的,他的一手「旋雲十三式」刀法配上十三枚焦鋼六角飛星,著實挫敗了不少武林名士,「鹿望樸」三個字掛在人們口邊就似是三個響雷,但是,他此刻力敵勾灰灰,卻竟十分吃力,雖然,目前他已稍微占了些上風!

  蘆花蕩外,響起了一片嘩啦啦的水聲,陽光反映出一片金芒閃爍,二十多名無雙派弟子已趕了過來,他們用大彎刀劈斬著蘆杆,迅速包抄向那幾個殘餘的,尚在與提堯等人做殊死鬥的黑手黨徒而去!

  勾灰灰左右側晃,借提晃之力連續出掌,口中沉沉的道:「黑手兒郎,逃!」

  那四名渾身浴血的黑手黨徒如逢大赦,呼嘯一聲,亡命般奔逃向蘆葦深處,半弧手提堯大彎刀猛劈落空,厲聲叫道:「半圓,流鴻!」

  踏著泥水追上去的無雙弟子隨即停止了追擊,迅速向兩側散開,形成了一個延展幅度甚大的半圓,提堯目注那四名慌張分撥著蘆葦逃奔的敵人,突然大吼一聲,揚手射出一枚鋼杆尖梭,隨著他的出手,二十多名無雙弟子都同時拔梭擲射,陽光之下,只見繁芒流爍滴溜溜如銀蛇飛舞,四名奔逃中的黑手黨徒驀然在泥水中彈跳起來,卻又哀嚎著摔倒水裡,每個人的頭上,背後,四肢,都深插著六七隻尖銳的鋼梭,他們在烏黑的流水裡撲騰,轉輾,嚎叫,殷紅的血,染得周遭泥濘一片黯紫!

  在鹿望樸的大彎刀之下,勾灰灰傾力攻拒著,他已看見自己手下的悲慘下場,但是,他那張兇惡的面孔上卻沒有一絲激憤的表情,行動依舊狂悍淩厲,在污濁的水花迸濺裡,兩人又遊鬥了三十招!

  項真搓搓手,道:「勾灰灰,你不想逃命麼?」

  勾灰灰猝然向對方施出一招「雙撞掌」,緊跟著又是一招「大跳打」,在鹿望樸的回轉掠閃裡,他獰聲笑道:「項真,假如勾老五想走,你們也攔他不住!」

  項真霎霎眼,道:「當然,但你可以試試。」

  十九飛星鹿望樸大吼一聲,大彎刀左右交揮,霍霍砍劈,卷起漫天的銀電精芒,那麼歹毒的攻去,四周的空氣在打著小小的旋轉,尖利的呼嘯自刀刃上溢出,似冤魂的泣嚎,唔,這正是他「龍雲十三式」裡的「彤雲六環」刀法!

  大笑著,勾灰灰上下翻飛,掌出如浪,波波綴連,式式相貫,只避不退的拆攔還攻:「鹿望樸,這才夠得上味!」

  猝然一刀中鋒直戳,鹿望樸上身側仰,在仰身之間,也未看見他有什麼特殊的動作,三團拳大的物體,吐射著藍汪汪的六角星芒,閃電般飛擊向勾灰灰上中下三盤,而當這三枚飛星方才映現空中,他借著轉旋上身之力,又是三枚飛星電射到敵人左右及頭頂三個部位!

  「噫」了一聲,勾灰灰驀地躍起,在虛空中滾桶般側橫飄出,雙掌同時暴探,在滿空的飛星迸射中,鹿望樸口咬彎刀,兩手齊揮,十三枚泛著藍光的精鋼飛星已搖曳不定的布成一面多角度的羅網交射卷上!

  半空中,勾灰灰龐大的身軀驀而顫抖了一下,他猛一挺身,竟然如一只脫弦的怒矢般筆直沖上去六丈多遠!

  項真冷冷一笑,叫道:「勾老五,你逃不掉!」

  叫聲裡項真輕飄飄的淩空拔出尋丈,他身形一曲一卷,又突地舒展,就宛如一條雲中的黃龍沖飛而去,那麼美妙及淩厲的撲向勾灰灰!

  勾灰灰在空中一個翻滾,整張面孔已在這刹那變成青紫之色,一臉的橫肉緊繃若欲裂開,他一雙小眼像帶著血般死瞪著項真,右臂一拋,一條五尺多長,三寸寬窄的布帶已摔了過來,這條布帶鼓鼓的,分成一截一截,仿佛病蛇般懶懶纏向項真的上身!

  眉梢子一揚,項真冷冷一叱,掌後似欲回千百年來流逝的時光,那麼狠辣而快速的倏出猝收,身形同時斜掠向右方——

  布帶響起一聲沉悶的漲裂聲,一片白濛濛的灰粉似濃霧般簌簌籠罩迷漫,而另一聲極為低啞的,呻吟般的哼卿亦幾不可聞的傳入項真耳中,他閉住呼吸,窒著嗓子低喊:「快躲!」

  逆著風,項真一口氣淩空掠出十七丈,目光一掃,下面的無雙派人馬亦已紛紛奔出,個個掩著口鼻,鹿望朴剛正在繞過煙霧企圖繼續追敵!

  項真就勢一個盤旋,雙臂前進,兩腳急蹬,瘦削的身軀箭也似的暴穿而出,他的眼睛炯然凝視著四周,但是,在那片灰霧之後,除了隨風搖盪的蘆葦之外,連一點敵人的蹤影也尋不著了。

  輕輕落下,項真靜靜的傾聽著,雙目亦在不停的仔細搜視,而遠處河水渺渺,靄氣沉沉,眼前白蘆晃動,氣氳淡漠,哪裡還有紅鼻子灰灰的消息呢?就像他也融在那層煙霧之內消逝了一樣……

  點著水面,鹿望樸疾奔而近,他略微有些喘息的叫道:「項兄,可看見了什麼?」

  項真擺擺手,道:「他大約是水逃了,這蘆葦蕩隔著河水深處只有十來丈遠近,假如勾灰灰咬得下牙,他可以入蘆葦下面的流水裡伏遊到河心……」

  鹿望樸垂下目光,瞧了瞧只淹到自己膝蓋處的污濁流水,他籲了口長氣,慢慢吞吞的道:「這裡的水混得和泥漿一樣,又濃又稠,還帶點腥膻味,如果要伏下這種泥水潛行,呃,可真得橫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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