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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笑了笑,項真懶懶的道:「勾灰灰當然不會嫌污穢,因為,他要活命。」

  鹿望樸呵呵笑了起來,欣恰的道:「項兄,據在下看,這沒鼻子的匹夫大約是受傷了。」

  項真點點頭,道:「不錯,他連中了你的三枚飛星,鹿兄,你這手暗器功夫確實不凡,夠得上列入聖手之流了。」

  鹿望朴連連搖手道:「罷了罷了,在下這幾手莊稼把式只能唬著外行人玩玩,哪裡算得上什麼硬功夫?項兄,在你面前,在下確實承擔不起誇譽。」

  淡閑的一笑,項真道:「鹿兄無庸容套,現在,鹿兄請朝後看——」

  聞言之下,鹿望樸不由惑然轉首朝後瞧去,這一瞧,卻不由令他臉上神色突變,原來,在方才那片灰霧罩落的地方,所有的蘆葦全已枯萎縮頓,連蘆葦杆也泛著黑焦之色,混濁的泥水上面浮著一層灰白的粉末子,似在水面上灑下一片發了灰的麵粉,在這片粉末子中,尚浮沉著無數小魚小蝦的屍體,就這一刹,這灰白的粉末竟已發揮了如此狠毒的威力!

  「好毒……好毒……」

  鹿望樸喃喃詛咒著,咬牙切齒的怒駡著,項真輕輕的拍他肩頭,平靜而和緩的道:「不用生氣,鹿兄,殺伐與爭鬥本是如此,當然越狠趙好,老實說,吾等也並不較對方為慈悲啊。」

  鹿望樸歸大彎刀入鞘,恨恨的道:「但也得有個限度,黑手黨的角色幾乎已殘怖得離了譜啦。」

  項真搓搓手沒有講話,那邊,半弧手提堯已大聲叫了過來。

  「尊主,我們是這就回去還是繼續搜敵?」

  鹿望樸瞪著站在最那頭的二十幾個弟子,火著道:「你們命大都還活蹦亂跳的,也得記著那些戰死的弟兄們,還不快去為他們收屍,賴在這裡發瘟麼!」

  站在泥濘裡的提堯連忙躬身為禮,一揮手,率著手下弟子收拾死傷匆匆奔去,鹿望樸望著他們遠走了,一拂肩上長髮,歎口氣道:「這一下子,又折了四五個……唉,都是大草原出來的好弟子……」

  項真緩緩向岸邊行去,悠然道:「生與死原是並存,鹿兄,自吾等投來人間,便準備再行向幽冥,這是自然中的不變定理,誰也不可避免,無法避免,稍微有異的,只是撒手時的方式或有不同而已,嗯,但這不同的結果卻又是完全相似……」

  鹿望樸怔怔的瞧著項真,直到二人行到岸上,他低沉的道:「項兄,你,你是否能真個堪破生死關?」

  項真懶懶一笑,道:「不能。」

  想了想,鹿望樸道:「但,在下認為項兄已差不多如此了。」

  項真漫步而行,朝鹿望樸眨眨眼,道:「真的不能,鹿兄,否則在下何需如此力拼敵人而不願束手就縛呢?就是因為在下對於生命尚有留戀,老實說,不到必死之境在下決不願死,到了必死之境,嗯,不死也由不得自己了,至多程度。鹿兄,在下只是對生死二字看得較為開朗一些罷

  鹿望樸拍著手笑道:「妙論,呵,真是妙論……」

  二人一路說著說著行向飯館,河床上無雙派的三名弟子屍體已被收走,待二人沿著後面石階上來,青葉子羅柴已急忙迎上,壓著嗓門道:「稟尊主,方才外面已有山門中人前來巡視,弟子看還是早些上道為妙,提師兄已用本門秘制「融肌化骨散」將戰死弟兄遺體融了……」

  鹿望樸沉著臉,低低地道:「裝罐了沒有?」

  羅柴啞著聲音道:「已經裝好……」

  點點頭,鹿望朴偕項真行入膳廳之內,館子老闆魏胖子委頓不堪的與他的幾個夥計坐在一邊發呆,鹿望樸大步行到他的跟前,胖子目光甫一接觸鹿望朴那張冷厲的面容,已不由嚇得一哆嗦,雙膝一軟,抖著聲音道:「鹿爺……你老……人家……饒……饒命啊……」

  鹿望朴雙手插入胖子腋下將他扶起,溫和的道:「不用怕,老魏,這件事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假如換了咱,呃,恐怕也會這樣做。」

  魏胖子臉上的肥肉一陣抖動,他舌頭打著圈兒道:「真……真不怪小的?爺……小的確實是被逼迫的啊!他……他用小刀子頂著小的背後……又把店裡夥計擁了起來……再……再將一隻小瓶子裡的紅色藥粉倒進菜裡……小的知道那定是爺你的仇家來下毒了,但……唉,小的該死,小的不敢講,那把刀子就明晃晃的頂在背心……那兩個小子說,只要小的敢吐一個字,就……媽呀,就活剖小的膛……」

  鹿望樸微微一笑,道:「目前,你不用憂慮了,那些人已有大部份看不見明日的朝陽再升,現在,老魏,有沒有未沾上毒藥的食物?」

  魏胖子一疊聲的答應著有,他急忙回頭招呼幾個夥計再去打點,乘著這個空隙鹿望朴已向一邊的青葉子羅柴道:「剛才,那兩個黑手黨的屍體可已處置?」

  羅柴微微一笑,道:「當然,他們也叨擾了咱的半瓶融肌化骨散……」

  不多一刻,魏胖子已滿頭大汗的帶著兩個夥計用託盤扛著整盤的鹵牛肉、豬耳朵、豬蹄子、風雞、薰魚等等出來,他自己也提著一個碩大的竹籮筐,籮筐裡盛滿了雪白的大饅頭,胖子將籮筐擺在桌上,歉疚的道:「鹿爺,東西都是存在食櫃裡準備明天賣的,爺們委屈點先填填饑,還新鮮,就是冷了點……」

  說著,他自己伸手隨意揀了個饅頭,撕下塊鹵肉夾在裡面先大口吃了起來,咽下了幾口之後,胖臉一笑,道:「唔,味道對,沒有什麼邪……」

  鹿望樸深深的注視著這位胖掌櫃,頷首笑道:「老魏,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而且,心地不差。」

  回頭向青葉子羅柴看了一眼,鹿望樸道:「羅柴,弟兄們即刻進膳,兩住香後上路!」

  羅柴簽應一聲,膳廳中的無雙弟子開始肅靜而有序的趨前取食,此刻,半弧手提堯也帶著幾分疲倦的與數名無雙弟子走了進來,他們身上仍沾著血跡與污泥,個個神色戚鬱的拿過食物走到一邊默默的吃著。

  鹿望樸本想責怪他幾句,一瞧這情形也就閉住了口,一邊,項真剛剛將方才的經過大略述完,包要花一扁嘴,不屑的道:「黑手黨這一派人完全是一群怪物,他們打得過就硬吃,打不過就逃命!根本就不講究江湖上的規矩與氣節,我姓包的早就看他們不順眼,這一次待我養好了傷,非和他們來個硬幹不可!」

  鹿望樸坐了下來,笑笑道:「與黑手黨幹,等於晚娘的拳頭,早晚也有一頓。」

  項真已為君心怡及晏立的女人各做了一隻饃夾肉遞過去,魏胖子又趕忙上來親手為桌上諸人斟上熱茶,他尚未轉身,鹿望樸已將一個軟牛皮小袋塞進他手裡,胖子咧嘴一笑,手指已熟練的在袋外一摸一捏,嗯,小小的雙角元寶有十五個,赤金的!

  那張咧開的嘴巴於是咧得更大了,他哈著腰,粗著嗓門道:「唉,唉,哪用這麼多,哪用這麼多,真是的,小的招待這般簡陋,卻蒙鹿爺如此厚賞,唉,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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