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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包要花尷尬的道:「這樣一來,姓包的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項真瞪了包要花一眼,又將君心怡等人一一為鹿望樸引見了,這時,青葉子羅柴已匆匆趕到,他後面跟著十余名白衣大漢,分扛著五付灰茸茸的熊皮軟兜。

  鹿望樸看看天色,道:「項兄,咱們可以啟程了麼!」

  項真微微一笑,道:「在下尚可支撐,五付軟兜,鹿尊主,用四付足矣。」

  鹿望樸含蓄的一笑,道:「項兄,你自己似乎也傷得不輕……」

  項真揉揉兩邊的太陽穴,深沉的道:「人一生之中,須承受許多打擊,假如能以支持,還是儘量支持為佳,否則,一旦倒下去,再要爬起來就得費很多力氣了。」

  深沉的瞧著項真,鹿望樸似乎穎悟了些什麼,他沒有再說,微微點頭,隨即招呼他的手下將君心怡、晏立兩口子扶上軟兜,包要花推拒了一會,也無奈的躺了上去。

  繞出了亂石堆,無雙派的人各擔著軟兜的大漢,在青葉子的指揮下平穩而小心的向坡底行去,項真與鹿望樸等人隨在後面,這時,在路上的獨眼客及一干人已下了馬迎了過來。

  鹿望樸朝獨眼客一招手,笑吟吟的道:「提堯,來,本座為你引見一位英雄。」

  那喚提堯的獨目人睜著一隻僅存的右眼冷冷瞥了項真一下,臉上的疤痕輕輕扭動,他淡然踏前一步,隨意拱拱手:「無雙派血字門『半弧手』提堯。」

  項真心裡浮起一絲隱約的感觸,他一點也不感到慍怒,因為,他明白一個身體上有缺陷的人總是會有些許怪僻,或是孤傲,或是冷漠,他們卻有一種不願與常人過於親近的習性,他們差不多多喜好獨處,於是,他們也就隱隱築成一道無形的牆,將自己與一般人隔絕起來,將自己殘缺掩遮於這種人工堆砌成的高傲裡。

  鹿望樸不悅的瞪了提堯一眼,項真卻雙手抱拳,微微躬身道:「得見提兄,真個幸會,在下黃龍項真。」

  提堯的獨目突然隨著最後的這四個字睜大了,他那只僅存的眼睛裡閃耀著一股奇異,驚震,與亢奮的光芒,他似乎有些激動的踏上一步,死死盯著項真,半晌,他像換成另一個人似的熱切的道:「你,你是黃龍?」

  鹿望樸低叱一聲,微怒道:「提堯,不得無禮!」

  項真輕一擺手,和善的道:「不錯,在下正是。」

  提堯喉中起了一陣激奮的響聲,他轉身,向鹿望樸懇求的道:「尊主,我想可以一了我多年來的心願了,尚求尊主允准……」

  鹿望樸為難的皺眉,搖頭道:「不可,你應看見項兄負傷在身……」

  項真腦海中掠過一道閃光,他已大略猜到了一些什麼,於是,他平靜的道:「鹿尊主,若是提兄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之處,尚請明示無妨,在下區區微傷,不算什麼!」

  遲疑了一下,鹿望樸伸手摸著蓄留的短髭,慢慢的道:「項兄,此事實在有些……嗯,有些荒唐,在下門裡五絕,老實說,個個都有一身不弱的功夫,可也就壞在他們這身功夫上,他們年紀都不大,年輕人就不免恃才傲物,心高氣狹……有一次,唔,大約有三四年了,提堯在大草原陋居的林邊練武,他的半弧手是有名的,當他練到一半,唉,那多管閒事的何老頭子忽然跑出來拍手大笑,提堯問他笑什麼,何老頭就陰陽怪氣的說:「提老弟啊,你這兩下子的確已夠得上厲害了,但是,假如你的半弧手遇上了黃龍項真的『斬掌』怕就得栽跟鬥了,你這半弧手講究的是快與奇,而項真的斬掌也恰好注重這兩個字,人家的功夫,可是比何老弟強上多了哩……』當時提堯一氣之下就怒衝衝跑回來了,他自那時起就一直打聽你的蹤跡,老是想和你比比你們二位誰的手法高明,為了這件事,我已不知斥訓了他多少次,但他總是死心眼……」

  項真安詳的一笑,道:「提兄是誤信人言了,在下不過浪得虛名,幾手把式實在算不得什麼,在下哪裡能與提兄並論呢?」

  提堯的面孔漲紅了,他祈求的道:「不,項大俠是在客氣,在下請項大俠無論如何也給在下一個領教領教的機會,也好叫在下死了這條不平之心。」

  項真抿抿嘴唇,低沉的道:「提兄,在下看免了也罷,你會失望的……」

  提堯有些失望的轉瞧著鹿望朴,鹿望樸搓搓手,連聲道:「唉,都是何老頭多事,都是他多事……」

  項真問道:「鹿尊主,閣下口中的何老頭不知是哪一位?」

  鹿望樸尚未回答,提堯已接著道:「何老頭就是本派總堂大護主『遊魂弧指』何向月。」

  微微苦笑了一下,項真道:「何向月年高七十,是老前輩,又何苦如此為在下惹上是非?他老先生也過於謬獎在下了?」

  鹿望樸正色道:「項兄,何老頭子為人古怪,脾氣又壞,連本派掌門人對他也禮讓三分,但是,他對你卻崇仰已極,二位雖未謀面,日常生活中,他都一再提及對你的欽慕,這些都是實話,並非在下當著項兄之面故意浮誇。」

  項真難為的聳聳肩,提堯又纏著道:「項大俠,在下尚祈尊駕略賞薄面,莫予峻拒……」

  輕喟了一聲,項真再瞧瞧鹿望朴,鹿望樸乾笑了一聲,有些尷尬的道:「假如,呃,假如項兄肯于指點……就教訓這小子也好……不過,呃,不過,這實在是強項兄所難……」

  項真剛想講話,提堯又連忙恭謹的長揖道:「項大俠,在下除了渴望瞻仰尊駕高技,以為印證矯正在下所學之外,決無其他意圖,尚請尊駕不吝指教,以開茅塞……」

  鹿望樸也咳了兩聲,祈仰的道:「項兄,這個,項兄看看是否可以俯允……?」

  在一側的擔床上,包要花忽然插進來一句:「公子爺,你就露兩手吧,這又不是吊頸上樑,闖江湖的講的就是這一套嘛,不管孰勝孰敗,到時候哈哈一笑不就結了?」

  鹿望樸趕忙陪笑道:「包兄說得是,說得是,大家都可以開開眼界,就算是項兄露兩手給在下們學習學習……」

  項真正容道:「鹿尊主言重了。」

  他又向提堯道:「提兄,在下只希求提兄屆時不要失望。」

  提堯興奮的道:「這麼說,尊駕是俯允了?」

  項真無奈的道:「各位嚴命,在下豈能不識進退,一再推搪?」

  歡欣的用力一拍手,提堯抱拳道:「那麼,在下有僭了。」

  說話中,他的身形微一弓,不見他振臂躍腿,就在這一弓之際,已美妙的向前射出,穩穩落在一塊筆直豎起的灰岩之上。

  項真舐舐嘴唇,緩緩跟上去五步站住,這邊,鹿望朴指揮著眾人移開兩丈之外,讓出一塊空地來,五十多雙目光,俱皆屏息投注,沒有一個人出聲吭氣,五十多張面孔,也都是一般的凝重嚴肅,雖說是「印證」,但武林中人誰也明白,其勝敗榮辱與正式的拼鬥比試是毫無二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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