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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 紅顏情

  項真忽然笑了,他咧開嘴,輕輕的,卻盈溢著強烈的殺機:「老包,假如此戰之後,我們尚能生還,我將與你計算一下在此戰中我活宰了他們多少人!」

  包要花深思的望著項真,艱辛的道:「公子,你的狠,我早就領教過了,這是我不及你的地方之一。」

  項真笑了笑,道:「他們用蝙蝠生吸你的鮮血時,你曾否後悔過對他們太過慈悲?老包,這青松山莊裡的人都不是人,他們只是頂著一張人皮的厲害凶鬼。」

  蛇立激動的叫了一聲,道:「恩公,我跟著你和這些王八蛋拼了!」

  項真贊許的點點頭,道:「好,你將會獲得加倍的代價,他們沒有機會以一命,頂替一命,晏立,穩著幹,咱們活著的可能性比他們更來得大!」

  在項真的背後,君心怡的聲音幽渺得似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般的響起,輕細得只有項真一個人聽得見:「弟……」

  項真全身猛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仰頭,表示聽到了,君心怡的語聲帶著深沉的傷感,但是,卻異常的平靜:「弟,我們還有希望?」

  項真考慮了一下,輕輕的道:「我們盡力,姐,你知道,我們五個人沒有一個是完好無傷的……」

  君心怡忽然哽咽一聲,項真忙道:「姐,——」

  那悠遠而淒惻的話聲抽噎著道:「弟,不論如何,我想,我該有句話告訴你,這句話,或者你早已知道;我們彼此藏在心中已有好些年……我!我自知不配,但……但是,我仍然,仍然要告訴你……」

  項真激靈靈的一哆嗦,他顫抖著,像一下子掉在冰窖裡,他咬著牙,悲痛的呻吟著:「姐……」

  君心怡俯在他的頸項旁邊,他可以覺出那一陣陣急促的,卻是溫暖的呼吸,還有那冰涼的淚水:「弟,我……我愛你……」

  項真身形搖晃了一下,他的嘴唇蒼白得嚇人,慢慢的,他點頭,就是這麼句話,這句話,他們彼此蘊藏在心裡已有好多年了,的確已有好多年了,那些孤燈相對的漫長的夜晚,那些春花秋雨的綺麗時光,那些美好,寂寞歡愉,卻又無告的日子,含蓄得多麼愚蠢,保留得多麼可悲?又何嘗,為了一點什麼呢?現在,終於說出來了,說得那麼爽脆,說得那麼坦誠,早該說出來的,那些詛咒的沉默……以後,假如有以後這三個字該可以咀嚼多長久啊……

  摔摔頭,項真閉著眼,語聲堅定得似泰山的矗立:「姐,我也是,而且,很早即是……」

  君心怡感激的哭泣起來,她將臉孔深深埋在項真的胸窩裡,項真身上一股酸臭的汗味與濃厚的血腥味所融合起來的氣息是如此強烈和刺鼻,但在君心怡來說,卻又是這般的溫馨與甜蜜;縱使這溫馨將大短暫,這甜蜜會太憂傷,但是,總也有了,那麼一滴點也就大多了,人活著,不是總在追尋這便是花費了終生也難得覓求的到一滴點麼?

  包要花強撐著身子,這位硬漢覺得鼻腔有些發澀,他忍住了自己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故意笑道:「好一對同命鴛鴦,只是,你們早就該比翼雙飛才對……」

  他此時有一種深切而鏤骨的感觸,這種感觸是永難忘懷的,他孤獨了大半輩子,而在這大半輩子裡,他一直就在找尋那可以令他死能瞑目的感情,現在,他尋到了,雖然這事並不是在他身上進展,但他也覺得如此安慰與滿足,至少,他已證明了世上的確有一種超越生死界的至高之愛……

  晏立抹去了一把淚,低促的道:「恩公,有動靜了……。」

  項真早已注意到左邊的黑色石壁有一塊五尺長寬見方的牆在緩緩移動,他最先殺死的那個怪人的屍體,正仰臥在這轉動石壁的下方。

  包要花抽抽鼻子,沉重的道:「公子爺,咱們只能照你方才所說的做了,我們如果不能突圍,最少也要做到我們力量所能做到的。」

  項真冷淡的道:「當然,他們會永遠忘不了這次的場面,那會令他們恐懼終生,一絲不苟的恐懼終生。」

  那邊,晏立艱辛的移開了幾步,站的位置正是自斜面可以側擊那石壁秘道內出來的敵人的位置。

  包要花微微聳肩,在那慢慢轉動的石壁正面盤膝坐下,兩隻眼睛瞪得宛如銅鈴,他的雙掌已疊放在膝上。

  退後了一步,項真輕輕向君心怡道:「姐,目前的情形十分窘迫,我們蹙處在這條死通道裡,大家又都負傷在身,對方可能用出極為陰毒殘酷的手段來,姐我抱歉我連累了你,但我會拼命維護你的……」

  幽幽的,君心怡道:「為什麼這樣說?你知道我一直就在跟隨你,這已是一個夠得上長遠的日子……我並不怕,真的不怕……」

  忽然——

  包要花罵了一聲:「來了,老子第一個活劈那出來的人!」

  那塊沉重的石塊終於緩慢轉開,一條人影微微晃動,包要花目光一冷,盤坐的身軀倏而伸展,似一條舒卷的毒蟒,那麼犀厲的暴射而出抖掌合劈而出,強勁的掌風似一下子旋滿了甬道!

  那條人影剛剛出來,睹狀之下,不由驚駭的尖叫一聲,項真眼尖,已經看清了這自秘道中出來的人是誰,他在大大的意外之下,已來不及喝止包要花,只見他單足倏旋,宛如一抹流光猝閃,右臂電掣突然伸縮,正好架在包要花的腋窩之下,包要花的掌勁失了準頭,「劈啪」兩聲擊在石壁上面,在一陣石屑蓬散中,他已被項真蹌踉送出去四五步!

  吁吁的喘息聲,包要花憤怒的轉身大吼:「老弟,你瘋了……你……」

  項真向他平靜的搖搖頭,再回望那半倚在石壁上的人兒,這人驚魂未定,一張姣好的面龐嚇得慘白,她喘息著,兩隻水盈盈的大眼睛餘悸猶存的怔怔盯視著她面前的項真……

  她,嗯,是奚嬪,青松山莊首院院主奚槐的大妹子。

  勉強笑了笑,項真鎮定的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是麼?」

  奚嬪穿了一身紫色的緊身衣裙,齊腰垂著一圈雪白的絲穗,她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頭套已經取下搭連在肩膀,她的面龐透著病態的蒼白,鼻尖上沁出細細的汗珠,神色裡顯露著異常的慌張與焦恐,整個形容裡,有一股楚楚可憐人的韻致,美,卻在蒼白中。

  她這時站直了身子,手撫著胸口,急促的道:「項真,你的膽子好大,竟然敢一個人闖進假山老姑井來,現在莊主他們已經發覺了,全莊的高手都已聚集,把整個假山包圍了起來……」

  項真點點頭,道:「這並未出我意料之外。」

  甬道那邊,隔著中間的蛇室,喧嚷的人聲更接近了,還傳來雜亂的物體拍打聲,間或可以看到閃耀的火把光芒!

  奚嬪向眼前的五個人匆匆一瞥,唔,他們都是那麼憔悴孱弱,但是,卻流露著一股不屈不撓的堅毅神色,奚嬪明白,假如他們與青松的人馬對上了手,這將會是一場驚鬼位神的慘厲殺伐,而項真的一身功夫與他那冷酷的個性,奚嬪已經領教過好多次了。

  一仰頭,奚嬪的眸子裡有一股極端痛楚與無奈的苦澀味道,只有當一個人盡了最大決心——一種至極的犧牲決心的時候,她惶急的朝甬道那邊瞥了一眼,又下意識的向破碎的石門下方瞧瞧,毫無猶豫的道:「時間不多了,項真,請立即帶著你的人跟我走!」

  微微有些怔忡,項真冷澀的道:「這不會是一個陷阱?」

  奚嬪的唇角可怕的扭曲了一下,她強制住心中的屈辱與憤怒,冷冷的道:「假如是,我犯不著用這麼多手腳!」

  短暫的,卻是深刻的凝視著奚嬪的眼睛,項真點點頭道:「好,請先行引路。」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奚嬪返身進入秘道入口,項真背著君心怡緊跟著她,再後是晏立扶著他的女人;包要花殿在後,在一塊石階的背面遵照奚嬪所說的方法按著了一顆暗扭,他踩下去,於是,秘道之門又緩緩合攏了。

  這條秘道似是一直往地底伸展陡斜著,而且,又黯又潮,像是經年沒有人使用過;一陣陣陰黯處所特有的黴腐氣息撲鼻而來,地下十分滑濕,遠近沒有一滴點光亮,奚嬪在前面摸索著行走,沉默著一聲不響。

  行動中,項真略微朝前靠近了一步,低沉的道:「奚姑娘,此次姑娘冒萬險賜援手,不論項真能否生出,陰陽兩界都不會忘記姑娘一番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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