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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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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真簡單的為晏立出頭管事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包要花沉默了片刻,道:「老弟,你呀,不是為兄的說你,就喜歡花呀,雲呀,草呀,詩詞呀,琴畫呀這一套,文縐縐的酸得死人,再說,為了個挨壓的貨賣這種力實在犯不上,他媽的女人還不就是這麼會事……」 項真凝注著包要花,那兩顆清澈而澄朗的眸子裡,浮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柔和真摯,沒有責備,沒有憤怒,卻使包要花微紅著臉呐呐的道:「為,為什麼如此看我?」 一絲淺淺的,卻割得了精鋼的微笑給予了包要花,項真低沉的道:「不要太偏激,老包,十二年前你愛的女人並沒有錯,錯在你自己。你不能為了她離你而去就把一腔怨恨完全發洩在別的女人身上,這世界,若沒有女人,也就不成為一個世界了。」 包要花哼了一聲,道:「好了,老弟,我們不談這些事。那女人,哼,他媽的沒有一點良心,若說有一點良心就不該偷著跑了,老子再碰著她,不生剝了這賤婦就不算是他媽人生父母養的。」 項真笑了笑,道:「誰叫你背著他亂和別的女子胡來?你這就叫用情不專。」 「用情不專?」包要花怪叫了起來,「他媽的這叫逢場作戲嘛,哪個男人在外面不多多少少風流幾次?這也值得哭哭啼啼最後再來個不告而去?不說起來我還不恨,一提起來我就想將這賤人挫骨揚灰!—— 項真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他舉步向君心怡躺著的白楊樹下行去,包要花望著他的背影,眉梢嘴角,有一陣失落了什麼似的空虛與茫然。 忽然,他叫住了項真,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硬改了口:「老弟,地下躺著這麼一片,你還沒有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項真回頭朝他古怪的笑笑,道:「申老四在小磨嶺的那檔子事,你還記得吧?」 包要花點點頭,項真又道:「這就是了,昨夜,他找上門來?」 包要花朝四周掃視了一眼,喃喃的道:「找上門來,卻留下了這些再也回不去的……」 在白楊樹之後,項真輕輕蹲下,靜靜注視著君心怡那張被白色綢布緊纏得只剩下兩隻眼睛的面孔,那兩隻眼睛是閉著的,長長的睫毛就像兩張絨密的簾幕,真美。 幾乎不能察覺,君心怡緩緩動彈了一下,項真俯下身去,低低的道:「姐……姐……」 緩緩地,那兩扇靈魂的小窗兒輕輕啟開了,憔悴的眸子裡,還印著夜來的驚悸與惶驚,他怔怔的凝視著項真,不怕周遭反映著陽光的刺激,他眨著眼,怔怔的凝視,眼角,有兩顆晶瑩的淚。 項真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溫柔的道:「姐,你好點吧?一切都過雲了——」 君心怡閉閉眼睛,又睜開,目光裡,有著無盡的關懷與憂悒,項真明白,他悄悄的道:「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浮傷。」 眸子裡的欣慰似是有形的,項真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咽下一口淚,道:「你餓不?我叫周——周嬸去做吃的……」 輕輕搖頭,那兩顆淚珠滾落到裹著的綢布上,項真為她拭去了:「如果疲倦,你就睡一息,我一直在你身邊。哦,包大哥來了別讓他看見,你還是老樣子,像個花子頭。」 有一抹朦朧的笑意,浮在那雙朦朧的眸子裡,輕輕的,君心怡閉上眼,她並非是去尋夢,她是想在那份迷茫安恬裡,輕輕留住這一片溫馨。 雖是深秋了,正午的陽光依舊有些燠熱,悄然用了一點小手法使君心怡睡得更熟些,項真抱著她走了出來,外面,晏立已經清醒,正在和包要花談著什麼。 看見項真晏立急忙想站起來,卻被包要花一手按住:「喂,你這大鬍子怎麼這般迂?渾身是傷還由得你活蹦亂跳?公子爺來了,你一肚子敬意他看得出來。」 項真瞧瞧那張大鬍子掩不住的蒼白與疲憊面孔,道:「你們見過了?」 晏立忙著點頭,暗啞的道:「已承包前輩不棄示下名號……」 包要花一揮手,笑道:「他娘的,都是些書至,呆鳥,酸儒……」 項真裝做未聞,道:「老包,咱們換個地方歇歇吧,晚上還有事。」 包要花剛站起來,奇道:「有事?你是鐵鑄的身子,傷帶在身上還有個鳥事?」 項真笑笑,道:「今晚,我要將晏老兄的那一位救回來。」 晏立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齦然道:「不……不用這麼急,恩公,你的傷也不輕……」 項真眨眨眼,道:「當然,假如來得及,我也並不想這麼急,只是,我怕那單殉憋了滿肚子氣回去,一時想不開而處置了你那位未婚妻……」 晏立哆嗦了一下,呐呐不能出言,他知道這是可能的,單殉的個性與為人他十分瞭解,只要這事發生,那麼,一切的努力和代價都是枉然了。 包要花舐舐嘴唇,道:「現在已經正午,咱們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弄點東西填填五臟廟,老在這裡幹耗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項真點點頭,目光朝周遭依依的一掃,領先朝外走去,包要花一斜肩,別看他瘦得不夠一竿子砸的,晏立那麼大個漢子卻被他輕飄飄的一下子扛了起來,晏立漲紅臉,惶急的道:「不,不用了,前輩,在下自己還走得動……」 包要花一聲不響,大步跟著項真行去,一出了林子,與項真二人已飛奔起來,兩個人身上全是另馱著一個,行動起來卻疾如奔馬,快不可言。 項真挑著走的是一條蜿蜒朝上的山徑,朝東走去可見綿延的崇山峻嶺深入雲表,群山的頂上霧氣縹渺,不知所終。 二人比肩而行,風,呼呼的自耳邊掠過,包要花大聲道:「小子,你這是上哪兒去?你身上的傷還挺得住不?」 項真腳步不停,也大聲道:「此去二十裡,有一處美妙的所在,咱們到那兒暫時住幾天。我的傷不算輕,可是,敷上你的靈藥已覺得不礙事了……」 包要花呵呵一笑,縱著風奮力奔上:「那二十裡之外,是個什麼地方?」 項夫抹雲了臉上的汗水,神秘的一笑道:「美麗的地方,美得令你不舍離去。」 二人已爬上了一大段高坡,現在,他們沿著另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接近一片密密的林子,包要花吐了一口唾沫,嘀咕著:「他娘的半年多沒見著你,見著了就跟你兜圈子,問也問不出個鳥名堂來,這裡窮山惡嶺,會有個屁的美麗地方……」 項真抿唇一笑,沒有說話進了林子,光線隨即黯了下來,林中的枝丫,將陽光剪碎,似圓圓片片的小精靈投之於地下,閃閃眨眨的。四周寂靜,樹梢子被山風吹得搖晃,嘩嘩響個不停。 項真的腳步慢了下來,踏著枯萎的落葉,沙沙地,包要花關切的注視著他,沉聲問道:「老弟,是不是不舒服?」 項真又拭拭汗,長長吐了口氣:「傷處在痛,像抽著心 包要花道:「歇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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