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大煞手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
第四章 干戈暫息 山中去 嘴裡是帶著那麼幾分滿不在乎的味道,模樣兒也是大喇喇的,包要花卻清清楚楚看到了單殉的面孔驀地拉長了一大把,鐵青得似罩上一層霜,周圍,雙義幫的夥計們圍來,那刀出鞘,弓上弦的德性,嗯,緊張。 蓄著三綹柳須的崔堂主乾咳了一聲,硬板板的道:「朋友,果然是道上高手,是是非非,朋友可也得丟下個萬兒來!」 包要花的醉眯眼睜了一睜,伸出舌頭沿著唇緣舐了一圈,冷澀澀的道:「雙義幫算是個什麼鳥幫?包老爺對你們客氣,你們卻拿著幾分顏色要開染坊了?他娘的一上手就毛紮紮的,敢情包老爺是現成的灰孫子不是?聽清楚了,兩塊板子包要花就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塊料。」 人的名兒樹的影是不錯的,崔堂主聽得心裡一撲通,神色之間也就愣了一愣,包要花嗤了嗤,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著,單大幫主看樣子還不服那門子氣,嗯?」 三目秀土單殉不是白癡:他自然明白孤家山的兩塊板是個什麼人物,在當年,包要花便曾以他的這兩塊棗木板橫掃過關東的坐地虎「三才莊」中大羅圈、二方鞭、三回腿;雲霧山上守著可治百毒的「烏紫英」神草的虎鷹誰敢招惹?包老先生卻單人匹馬攀了上去,一頓板子敲下來三十多個,只見鷹屍遍地,包要花已經笑嘻嘻的舉著「鳥紫英」下山來了,也就是去年的事,「一條龍」瓢把子「流刀」齊生石約好包要花做生死之鬥,老包十六招上就將對方一顆腦袋砸成了血花花的,爛糊糊的一團,齊生石在兩河一帶,連啼哭著的小仔子們聽到他的名字也嚇得不敢吭聲呢—— 硬吞了一口唾液,單殉額間菱形疤痕黯了一黯,他忍著氣道:「哦,原來閣下竟是,竟是孤家山的包——包大俠……」 包要花笑了笑,道:「別,別這麼肉麻稀稀的,大俠是什麼人物?劫富濟貧,扶弱鋤惡,有氣吞河嶽之豪,有撼山動地之威,有熱血滿腔,有柔情如縷,骨如鋼,膽似鐵,嗯,像姓包的老弟項真便是,老包我麼,只能差強算個半調子的浪蕩客罷了。」 目光望著眼前竹屋的餘燼,單殉沉沉的道:「閣下與姓項的關係是?」 包要花露出那一口黃牙,道:「生死之交。」 單殉心頭一震,脫口道:「這樣說來,閣下是想替姓項的接了?」 醉眯眼驀睜又閉,包要花冷冷的道:「假如雙義幫是與項老弟結了仇怨,那麼,遇上我老包也是一樣可以結算。」 慢慢退了一步,單殉的面色迅速變化著,他在急速的估量本身的力量與對方所具的能耐——這力量與能耐相接觸後所發生的後果。 包要花閑閑伸出右手食指,那麼漫不經心的將右手那塊棗木板奇妙的上下翻滾著,大大的鼻頭在輕輕聳動,似與棗木板的跳動互相應合。 這場面很僵,很窘,雙義幫這邊人多勢眾,但是,他們個個明白,他們面對著的是條毒蛇,極毒的笑面蛇。 姓崔的堂主走上前來,翁動著嘴皮子,湊在單殉耳朵邊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單殉臉色十分難看,但是,卻又像了悟什麼似的盡力忍著。 緩緩地,單殉終於寒著臉往林外行雲,走出五六步,他又轉回身來:「包朋友。」 包要花哼了哼,道:「這不是在洗耳恭聽著,我?」 努力吸了口氣,單殉道:「錯過今天,包朋友,咱們會記著這件事。」 包要花嘻嘻一笑,卻是笑得那麼森冷:「自然如此,想忘也忘不了,嗯?」 單殉一言不發,用力一揮手,帶著他的屬下迅速退去,魏宇走在最後,臨出林子,還回頭向包要花狠狠盯了一眼。 包要花掀掀嘴唇,兩塊棗木板子「啪噠」碰擊了一下,高聲道:「小心你的腦袋,枕頭。」 魏卒憤怒卻不解地瞪視著包要花,包要花呵呵笑道:「枕頭不對麼?繡花的。」 留下陰沉而怨毒的一抹目光,魏字匆匆走了,白楊木林子的這邊籠罩著一片沉寂,一片淒涼,陽光是那麼金晃晃的,熱力卻暖不了那一具具躺在地下的屍體。那一張張扭曲而恐怖的面孔寫滿了血腥,僵直的線條交織成一聲聲的無告,江湖上上的歲月何其酷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是如此冷漠啊! 包要花細眯的眸子裡浮動著一絲不易察黨的茫然,他抬抬頭,盤膝坐了下來,仰首向項真隱身的白楊樹。 「我說項大俠,在天之龍,你就快點給老哥我下來吧,那些枝枝丫丫,也似乎並不舒適」 隱在白楊木的枝丫裡,項真淡淡一笑,撥開枝葉伸出半個頭臉:「老包,你來得真巧,又是何其不巧。」 包要花的大鼻子抽動了一下,道:「你傷了?」 項真灑逸的笑笑,道:「不太重,倒是君姐姐及一位朋友傷得不輕。」 霍的站了起來,包要花像一頭灰鶴似的飛躍到樹上,枝丫裡悉嗖響了一陣,他已抱著晏立那大漢落下地來。 項真小心翼翼的擁著君心怡落到包要花身前,包要花已經在俐落而熟練的為晏立敷藥療傷,邊輕輕的道:「這大塊頭身體不錯,更不錯的是運氣,那一刀子只要稍微戳偏一點,他就只好念念二十年後又是一條什麼什麼好漢了。」 抿著唇,項真心痛的望著君心怡那張被烈火炙傷的面龐,包要花正用一塊淨布為晏立拭擦汙血,他頭也不抬的道:「老弟,我腰上掛著一個小藤盒,裡面有三罐子藥粉,紅色的為外敷,綠色的可內服,另一罐白色的,咳咳,你就湊合著治治你自己的小傷勢吧。」 點點頭,取過藤盒,項真抱著君心怡行向一棵白楊之蔭,包要花皮笑肉不動的齜齜黃板牙,道:「如果不懂,我老包來治,嗯,可是你別抵達燃酸。」 項真「呸」了一聲,道:「好一張吐不出象牙的嘴。」 包要花撕開一塊白布為晏立裹傷,大聲笑道:「老包敬謝弟台免了那個『狗』字。」 樹蔭之下,項真小心放穩了君心怡,那麼謹慎的為她取水洗淨創傷,仔仔細細的抹起藥來,他的動作是那麼輕,那麼柔,像是君心怡真是天他的綠波揉合成的。 半晌,項真問:「老包,你這藥是什麼原料配的?」 包要花笑笑,道:「怎麼,不見強?」 項真的笑聲也傳了過來:「不,好極了,抹在傷處,有一陣清涼沁心的感覺。」 包要花正將一小瓶紫色液體為晏立灌下,他淡淡的道:「是了,雲霧山的虎鷹守著的『烏紫英』,這些扁毛畜生都知道這些玩意的好處,何況是人?」 項真緩步自白楊樹的後來轉了出來,俊俏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煥發的光彩,他的傷處已經由撕下的中衣包裹好了。 「老包,我可以在你的兩塊喪門板揮動之前先給你兩個大嘴巴子,以懲你滿口葷腥之罪,你信不信?」 包要花雙手亂搖,像要搖掉纏在腕上的兩條毒蛇:「信,信,一千一萬個信,姓包的誰都不含糊,就是怕了你的『斬掌』,我的乖乖,老包忘不了你在飛瀾江孤家山老包的地盤撒野,在一枚五十斤重的石頭拋高一丈向下墜落的一刹裡,你一連用雙掌削落了一百三十七隻白頭叫雀——」 閒散的一笑,項真故意道:「那還是因為你那孤家山再找不著在天上飛的白頭叫雀了,否則,只怕還不止那一百多隻呢。」 「呸」了一聲,包要花翻著眼皮子叫:「咦?咦?你也是給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好個張狂小子!」 項真用手揉揉鼻樑,道:「老包,雙義幫自此事以後,只怕也不會與你干休了。」 包要花伸了個懶腰,道:「公子,還不是你賜給我老包的?」 項真目光裡有一股冷森森的意味,他平靜的道:「希望雙義幫不要為了此事弄得全盤瓦解。」 「為了什麼事?」包要花問。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