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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第四十一章 金鼓隱隱

  一頓厲言叱斥,不由將這「黑牛」何根驚得心額膽寒,再怎麼說,「冷臉雙環」曹敦力也是「大飛幫」的首要人物之一。在「大飛幫」裡,他的地位比何根是高得太多了,而初根也明白,曹敦力乃是與他所屬的「墀壇」壇主平坐的角色,「大飛幫」中,上下之分甚為嚴格,何根只是『墀壇」屬下的一名行刑手,若是曹敦力真個翻下險來,將此事傳報上去,以何根的處境來說,無疑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他頂撞了「五雷堂」的堂主,這個紕漏,就算他的頭兒「墀壇」壇主卓斯來替他抗,也不一定能抗得住,以他個人的身份與曹敦力來比較,「大飛幫」的最高掌權者會有所選擇,自然,他們是必定支持曹敦力的啊……

  何根青著臉,咧著嘴唇,畏縮的道:「黨主,你老千萬不要誤會,小的天膽也不敢稍有藐視你老之虞……小的,小的實是職責悠關……」

  曹敦力暴烈的道:「何根,今夜你算擺夠威風了,很好。待我明日,本堂將親謁幫主,言明此事,請幫主裁決定奪,看看是你對,仰或本堂無差!到時候,你不妨將你們的頭兒老卓也一起請了去,大家論個清楚。何根,你可以等著,試試本堂能不能給你一次終生難忘的教訓!」

  說完,曹敦力裝得怒不可遏的向一直垂手站在自己背後的君惟明一揮手,火辣辣的道:「這『血牢』我也不去查了,出了漏子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們走!」

  但是,那早已顫悚不安的何根,怎會就此背上這口公事上的「黑鍋」呢?他生了兩個腦袋也不敢得罪曹敦力哪。他當然知道,若是曹敦力就此一走,自己的紕漏可就大了,一個弄不巧,說不準連腦袋都得搬家,這,又是如何的犯不上啊,心裡一急,他慌忙搶步上前,躬身呵腰,誠惶。誠恐的道:「堂主留步,堂主且請留步,小的知罪了,小的糊塗,小的混帳,小的一時未曾開竅,堂主大人大量,萬乞恕過小的才是……」

  一拂手,曹敦力冷冷的道:』

  「你如今算搞清楚了?」

  何根惶悚的道:「小的全搞清楚的,堂主且請前往查牢,小的只知墨守成規,不明活用之道,實在慚愧……」

  曹敦力寒著臉,道:「這麼說來,你是高抬貴手,放本堂通過了?」

  越發的嚇得手足無措,何根忙道:「不敢,小的不敢,恭請堂主前往查牢……」

  重重哼了哼,曹敦力邁開大步,向前行去,那何根卻又急走兩步跟上,卑額奴膝的陪著笑道:「堂主……呃,小的斗膽想求黨主恕過小的方才冒犯之罪……」

  斜睨了他一眼,曹敦力火刺刺的道:「本堂恕過了,與你太過計較,豈不有失本堂身份?」

  何根一疊聲道:「多謝堂主開恩,多謝堂主開思……」

  這時……

  曹敦力又目光炯炯的朝四周環視,於是,那些尚望著這邊的其他守衛們不由紛紛畏縮的收回視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曹敦力又哼了哼,回首招呼君惟明:「我們走吧。」

  迅速的,兩人來至「血牢」的那扇狹窄鐵門之前,曹敦力輕車熟路,拿起斜倚門腳的一隻木槌來,緩緩朝鐵門上敲了三下!

  片刻後,鐵門沉重的啟開,一個強壯的身軀擋在裡面,這人睜著一雙三角風火眼,不耐煩的道:「幹什麼?」

  曹敦力怒道:「幹什麼?『五雷堂』堂主前來查監!」

  那位三角眼仁兄馬上先將外面的守衛們看了看,嗯,全都好生生站在那裡,就在他眼光尚未收回的一刹,遠處的何根亦已急急向他揮手示意,於是,這位三角眼的朋友立即閃身向後,邊躬身道:「堂主,請!」

  曹敦力擺出一付儼然不可侵犯之狀,大馬金刀的走了進去。緊跟在他後面的君惟明,也毫不遲疑的隨著進入。

  鐵門後,是一方小小的間隔,形同一間石室,大約只有丈許寬窄,一堵石牆將這小房間隔開,石牆的下方,仍然有一扇緊閉的鐵門,曹敦力與君惟明全知道,那扇鐵門之後就是牢房的所在了。

  這間石室中的空氣是污濁而潮濕的。雖然較之外面溫暖,卻更有一種壓在人們心頭上的沉悶的感覺,一且踏入,便叫人極不舒服,一刻也不願多留……

  石室裡燃著兩盞懸垂自屋頂的桐油燈,燈火是青虛虛,暈濛濛的,映著室中的人臉淒黯如鬼,而再加上飄浮四周的陰翳氣氛,就更顯得蒼涼悲慘,有如人間地獄了!

  進入室中,曹敦力不由得吸了口氣,他半旋頭,皺眉喝道:「不知道馬上關門?」

  三角眼的漢子如奉綸旨,他趕忙答應一聲,匆匆將鐵門推上下閂,然後,垂手站在一旁。

  在此空隙,君惟明已將石室中的情形打量清楚了。不錯,連那三角眼仁兄算上,果然是有五個人,一張粗糙的白木桌旁如今站著兩個——「桌上還擺了一隻瓷大碗公,碗海中有幾粒色子,靠牆角那邊的簡陋竹榻前也站著一人。此外,另一個便肅立在牢門邊,君惟明特別注意這個人,因為,他手中正執著一根自門縫後面伸展出來的細麻繩,而且,當他們入內之時,其他的守衛者全起立站好,躬身為禮,只有那站在門邊的不移不動,戒備異常的盯注著他們!

  現在,曹敦力乾咳一聲,官腔十足的道:「犯人有騷動麼?」

  三角眼仁兄忙笑道:「回堂主,全安靜得很,其實關在後面的那十來個人,如今只剩下一口氣在喘了,叫他們騷動也騷動不起來啦2」橫了說話的人一眼,曹敦力道:「也沒什麼異狀麼?」

  三角眼的漢子阿諛的道:「沒有,和以前一樣,無庸勞使堂主費神,小的們也依然稍存大意,必會謹慎看守的……」

  曹敦力冷冷的道:「假設你們能叫本幫首座們如此放心,本幫早就可以霸佔天下了,還用得著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吃這口窩囊飯麼?」

  呆了一呆,這三角眼仁兄雖然老大的不服,表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一點點來,他訕訕的笑著道:「堂主教訓得是」曹敦力不再多說,指指車門,道:「開了!」

  三角眼仁兄趕前幾步,向門邊那執繩的漢子低聲道:「李光,你小心點讓一讓,注意別扯動了繩子,我這就開門了。」

  叫李光的大漢微微點頭,毫無表情的向後面退了兩步,但是,他卻仍舊一點也不疏忽的緊拉著手中細麻繩,在退後的時候,僅將麻繩多出來換在手腕上的一段放出了幾圈……。

  三角眼的漢子自懷中掏出一串巨大的銅鑰匙,「咯吱」一聲插入鎖孔,用力轉動後,伸手將鐵門拉開,回身道:「堂主,請。」

  點點頭,曹敦力與君惟明快步來到門邊,尚未入內,鐵門後一股刺鼻的惡臭氣息,已沖了出來,這股惡臭實在難聞得很,像是一條積汙納穢,多日未曾清理的陰溝,受到陽光曝曬後,被蒸出來的那種濃濁臭味,又似是腐爛了的動物屍體上的所飄散出的屍臭,這股氣味,又濃又烈,幾乎將人的胃都沖翻了。

  鐵門後,有一排九級石階通下,石階盡頭,便是一個砌成半圓形,有如澡堂船的石池子。現在,石池中浮動著汙黝黝濃凋稠,黑沉沉的髒水,二十只木柱便立在水中。達二十只木柱有四枝是空著的,其他十六隻上則各綁著一個人——一個個形似骨立,枯瘦萎頓得不似人的人。而在石階的第五級上,平排固定安置了二十把強弩,弩端利矢全早上好,對準了每一隻木柱以及木拄上的人,二根細麻繩則穿連過這工十把強弩的機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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