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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金薇笑著道:「那麼,你一定認為我有著雙重性格了?」

  君惟明搖搖頭,道:「不然,我認為這只是我與友,親與疏,恩與怨的分別,薇?」

  金薇由衷的領首道:「老實說,是這樣的。我一向對我的敵人就是那種德性,對看不順眼的敵人,我還會過份些,但是,對自己人,我往往十分客氣。不過,那也得看在什麼時候,心情不好時,一般來說,我總有些沒好氣和不耐煩——這大概是自小就養成的不良習慣,我家裡把我寵壞了……」

  君惟明啜了口茶,笑道:「但是,你對我似乎還相當客氣……」

  金薇眨眨眼,道:「誰能和你比呀?我又豈敢在你面前撒野使刁?這除了對你的欽佩感德之外,說真的,我實在也有點怕你,你給我吃夠苦頭了……」

  君惟明微微一笑,說道:「不要瞎說,從頭至尾,我就沒有沾你一下,我又何嘗給你吃過什麼苦頭來著?」

  金薇指指心,正色道:「公子爺,給一個人罪受,並不一定非要折磨他的肉體才算數,給他心理上增威脅、精神上負重荷,也同樣能收奇效,使人痛苦難當。就以我來打比喻吧,你雖然沒有在那石洞裡將我失殺了,但是,你叫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在我面前輾轉哀號的死去,這種滋味,我認為並不比我親身受刑更來得輕鬆多少……」

  君惟明拱拱手,道:「抱歉了。」

  金薇笑道:「不敢當,我並不記懷,我只是舉一個例子出來罷了。君公子,在治人的這一門學問上,你的造詣已經爐火純青了!」

  君惟明似笑非笑的道:「客氣,這只是你在抬舉。」

  這時,金薇卻沉默下來,她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君惟明,秋水似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片嫵媚而嬌柔的光彩,這片光彩澄朗極了,也溫婉極了,她就那麼瞧著君惟明。好半晌,才幽幽的道:「君惟明任怎麼也料不到在此時此地此景之下,金薇忽然有此一問。怔了怔,稍帶窘迫,卻斷然道:「不愛了。」

  金薇眸子裡的光芒又現得古怪而盼切,緊接著道:「那麼,你恨她!」

  君惟明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也不恨!」

  金薇顯然是頗出意外,迷惘的道:「既是如此,現在你對她是一種什麼樣的想法呢?」

  君惟明冷冷的道:「我陋夷她、卑視她!」

  頓了頓,他又道:「這種女人,實在一無可取,她活著,除了為禍人群之外毫無是處,我對我以前的觀察與判斷感到遺憾。因為我是那麼有眼無珠的寵愛她、維護她、關心她,我等於養了一條毒蛇在心上,飼了一頭梟狼在家裡。所以,如今我必須對我以前的失誤與過錯加以補救——這也算是一種懺悔的方式,這方式很簡單,就是——除掉她!」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君惟明的神態是如此冷漠、如此平靜、又如此殘酷,好像他訴說中要除掉的人只是一個泛泛的、可惡又可恨的仇人,而不是往昔他曾以全部生命去熱愛過的未婚妻子。他甚至未曾霎眼,連臉孔上的肌肉也不震動一下!

  金薇不自覺的感到一股寒氣罩心,怔仲的道:「雖然,我從開始的直覺上就不喜歡這個人,可是,君公子,你曾否想到她直到如今還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和她是有著深厚情感的。她固然對不起你,但你就不留一丁點情面?」

  君惟明平靜中帶著無比的冷酷——象鋼刀的刃口,道:「我恩怨分明,這與情感無關!」

  金薇抽了口冷氣,呐呐的道:「你……真狠!」

  君惟明沉重的道:「你錯了,與我師叔的看法同樣錯了。金薇,這不叫狠,這只叫『公正』,知道嗎?『公正』!」

  金薇搖著頭,忐忑的道:「好可怕的『公正』……」

  君惟明一笑不語,就在此刻,方青穀已大步自廳外走進來,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躬著身道:「方才公子交待各事,我業已派人分頭去辦了,約莫這幾天裡就有回音,現在,請公子與金姑娘到膳廳用餐,」君惟朋點點頭,起身道:「再吩咐他們去給我和金姑娘找個靠得住的裁縫來,我們要做兩套衣裳,這一身行頭,也早該換換了。」

  方青谷連忙應是,於是,君惟明神情愉快的挽著金薇行出小廳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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