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斷腸花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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頰上的笑容在他這句話中,就好像結凍了一樣那麼沒有一點笑的涵意在內了,他淡淡的道:「當然,我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其實,各位一夜來飽受煎熬,可能不會太舒適,到了早上,又將一個個走向生命之終點,那等滋味,就更談不上好了。我非常瞭解各位心裡,抱歉,我卻無法使各位消除那種恐懼,因為那種恐懼事實上是存在的,而且,也是不可消除的。」 慘澹的望著君惟明,金薇努力使自己開了口,她是用盡全力,但語聲卻細若蚊蚋 「姓……君……的……你……你還……在等……等什……麼?」 君惟明靜靜的道; 「等你們怕夠了嚇足了,渴幹了,餓扁了,然後,我就會叫你們一個個屍骨無存,挫成灰燼,散撒在這盤古山區!」 雖然,君惟明的語調是平靜的,淡漠的,絲毫不帶一丁點火爆氣,有如正在述說著一件尋常得微不足道的瑣事一樣! 但是在那種平靜與淡漠的音韻中,卻含蘊著無比的冷酷,至極的殘忍,難以形容的狠毒宛如一頭狼,一頭陰沉得只在他露出森森利齒噬向你的骨肉之前,才現出酷厲本色的狼! 不可自製的打了個寒顫,金薇絕望的道:「君惟明……你……真……真算……歹毒!」 君惟明沉沉的道:「過一會,你將更能體驗出來。」 馬白水扭曲著一張衰老又狼狽憔悴不堪的臉,抖索的叫:「砍了腦袋……也不過碗……口大小的疤……姓君的………武林中……有規矩……江湖上……講道義……你……你不能……太離了譜……招天下同道……群起而攻……他們……會點破……你的背……」 君惟明豁然笑道:「老馬,你大約是嚇暈頭了,說起話來怎的這股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再加上胡扯八道?」 頓了頓,他的神色逐漸冷酷地說道:「不錯,武林中有規矩,江湖上論道義,但那也要看對什麼人來講規矩,談道義。就是你這種見利忘義,罔顧節操的下三流毛賊,也配談論武林規矩與江湖道義麼?姓馬的,你們以劇毒害我,以暴力淩我,以死亡脅我的卑鄙行為,哪一樁夠上了仁義道德了?夠上了豪土風範了,因為你們做出些不似人應作的事。所以,報還你們的也將是些不該是人應受的罪,你們欲使我家破人亡,使我基業易幟,使我手足遭殘,今天,我便將你們原待給我的完全奉還你們,而且,利上加利,絲毫不爽!」 說到這裡,他又道:「我如此做了,江湖同道若認為我做得不對,他們盡可同來聲討於我,多少年來,我便不顧那些傳言流語,我只講事實,只面對真理;設若有人不滿,他們可以來、尋我爭論——不管是文爭武論,姓君的要是皺皺眉頭,便一頭撞死在來人腳下!」 馬白水的驚恐之色已絲毫不能掩飾的緊集在臉上,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駭怖的叫道:「你……你待如何?」 君惟明冷冷的道:「不要急,老馬,老殺才。用不了多久,你即會知道我待如何,在那個關頭到來之前,我可以多少透露一點點給你知道,那總是一件不好受的事就是了。」 馬白水嘶啞而慘烈的吼叫,聲音有如狼嚎:「君惟明……江湖同道……不會饒恕你的……老天爺有……眼……也要用雷劈……你啊……」 君惟明狂笑一聲,暴烈的道:「任是那一個道上朋友,要為你們報仇的話,他儘管來,我全接著,不論他們是誰,大家俱是豁上命擺一擺.活了二三十年,姓君的含糊過誰來?至於老天爺,馬白水,老天爺不會讓你們幫你們的,就以你們所作所為的陰毒詭謀那惡勾當,無恥手段,老天爺的雷直劈下來,劈的會是你們,而不會輪到我姓君的頭上!」 滿口鋼牙緊挫,他又一個字個字自唇縫中進跳出來; 「你們哭號吧,喊叫呢,咒駡吧,看看有誰能幫你們,在這深山荒嶺的幽邃石洞裡,我任你們掙扎,任你們咆哮,我叫你們面對著成洞的珠寶金玉,也叫你們的腦袋裡塞滿了死亡的恐懼,叫你們雙眼被眩異的彩芒迷惑,亦叫你們肉體受盡折磨苦楚;種什麼因,即得什麼果,便是你們哭塌了山.我也拼著和你們同歸於盡!」 馬白水禁不住簌簌抖索,而楊陵與江七的驚駭比他是有增無減,只有金薇,她還勉強可以自持,但是,滿臉的絕望與悲側,也足夠寫出她心中的悽惶及顫悚了…… 這時…… 「不會的,這只是些輕巧的事。」 說著,他仰起臉來日注洞頂。洞頂是凸凹不平的,間或有些灰白色透明的石鐘乳垂下,石鐘乳被下麵及四壁閃燦的球玉光彩所映勾。也泛動著暈朦朦微芒;君惟明像在沉思著什麼,過了一陣子,他道:「師叔,在昨夜,你老本想宰殺他們為我出氣報仇的,是麼?」 霍青有點迷憫的道:「不錯……」 君惟明沉沉的道:「我當時不贊成宰殺他們,師叔還不以為然,我說過,有些話尚須要盤問,再則也不能太便宜了他們……」 霍青頷首道:「你是這樣說的。」 君惟明木然一笑,道:「盤問其實是沒有必要的,他們所作所為,以及內中因果,我已全都了然於心。我昨夜不殺他們的主要目的;即是不能太便宜了他們,我要他們多受些煎熬,多受些折磨,多經歷點痛苦;師叔,你老知道.天下最可怕的是死亡,但是,還有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那就是在面臨死亡之前的一段等待,越等待得長久,越可使等待的人心驚膽裂,神魂不安,這,可以把一個人逼瘋,把一個人嚇狂;不過,值得惋惜的是我們沒有,也不耐煩再給他們這段可怕的時間,換句話說這也是我們仁慈的地方,昨晚一夜。大約已令他們品了這種味道,我們抱歉這種味道只僅有一夜的功夫給他們嘗試。」 頓了頓.他接下去說道:「師叔,你老也馬上就會明白,我不能太便宜了他們的!」 老辣深沉如霍青這等的人物,此刻也不由暗暗打了個冷額,他咽了口唾液,強笑一聲道:「小子,你知道,現在你可以去做了。」 臉上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顯示出內心思維的表情,君惟明有如一尊石像般的僵木與冷摸,一種特異的青白神色在他的面孔上閃動,襯著他那鐵石般的形態,幾乎不敢令人相信他就是尋常時談笑風生的君惟明瞭。 緩緩轉過身去,君惟明的目光有如兩柄利剪一樣冷厲而銳的投向了地下的江七,江七失了魂似的一陣比一陣劇烈的哆嗦著,心膽俱裂的哀嚎道:「公子……公子……饒了我一條……狗命吧……我是被逼迫的……我是被楊陵逼迫的……公子啊……我冤枉……我冤枉……」 君惟明仿佛聾子一樣,根本就沒有理睬江七的哀求號叫,他走上前去,提著江七的領口,「刷」的一下甩出了一丈之外! 江七那張醜惡的面孔已完全扭曲得不似人形了,他殺豬似的慘嗥著,一雙小眼連連上翻口中吐出白沫,涕淚沱沱! 歎了口氣,君惟明喃喃的道:「我真奇怪,就憑你這窩囊樣子,當年我是怎麼會允許你加入『鐵衛府』的……」 幾乎哭叫得斷了氣,江七淒厲又駭怖的哭號:「公子……公子……求你饒了我……饒了我……我知罪了……求你老給我一次懺悔的機會……我再也不敢了……我是身不由主……我是被他們逼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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