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斷腸花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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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惟明低沉的道:「你到小玄洞附近去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譬如說,安理聽聽『小玄洞』中人的口風,搜搜有沒有我們莊裡保付的銀票,必要時,可以找著他們的銀庫或銀櫃,撬開來驗一驗有沒有烙著我們錢莊鈴記的金銀等等……」 夏一郎點頭道:「遵命!」 君惟明想了想又道:「記著,也蒙面去,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他們動手,儘量來暗的。知道麼?」 夏一郎微笑著,道:「知道了!」 君惟明又平靜的道:「明日午前不管有無結果定要返回,否則我就派人前去幫助你……」 夏一郎沉緩的道:「我想,大約還不至於糟到連自己都回不來的地步。」 君惟明淡淡一笑,道:「最好如此,我們分頭行事,明天淩晨我親自出去探訪南松城周圍百里的武林同源,黑白兩道,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求得明確的謎底!」 楊陵汗額地低聲道:「公子,這次失職之罪,無可諒恕,請公子給予處置……」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君惟明平淡的道:「事情過了以後再說吧,我也並不希望我的老弟兄難堪。」 他站起來,又道:「現在大家都休息一下,晚膳時做最後商討;楊陵,你與江七也不能閑著,明天一早與我分路前去探查。」 楊陵與江七同時答應。舒雲啟開了密室門,在楊陵和江七的引導下,大家分別去到另外的房間歇息。 下午的整個時間,都是在各自的房間裡渡過。君惟明三個人在這徹底的休酣中,已將兩天來的乏倦一掃而空。晚膳時,他們胃口奇佳,吃得特別多,每個人小飲了兩杯花雕,進罷晚膳,「鬼見愁」夏一郎即匆匆離開了。 江七邀請舒雲到街上逛逛,順便鬆散一下。舒雲向君惟明請示後,換了件衣衫,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了出去。 君惟明知道自明晨開始,就有幾天忙的了。他也願意自己的手下在事前先調劑調劑。君惟明是個十分開通的領導者,若非必要,他是不願意過於約束下屬行動的…… 在大廳裡,君惟明獨自坐著,若有所思地啜飲著一杯濃釅的香茗,四周很靜,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可以清晰聽到…… 君惟明想得很多,也很亂,思緒就象縷縷的絮絲一樣纏繞卷縛,分不出頭尾。 臨行前,琪妹妹好象有極大的心事,不可言喻的恐懼! 而湘湘在眉梢眼角也似隱含著一些什麼,這些「什麼」又是那般深邃及沉重,似乎還帶著不祥的意味…… 但也可能只是自己多心,琪妹與湘湘全是自己最親密的人,一個是妹妹,另一個更即將成為自己的妻子,假如她們心中有任何事,會毫不遲疑地告訴自己的。雖然三個人是三個不同的軀體,但卻是一顆心,一條命,相依相持,難以分割;她們知道了什麼察覺了什麼,或者想到了什麼,決無隱諱不言的道理,就好象自己有什麼話也會一滴不漏地全告訴她們一樣! 三個人之間的情感是深厚的,堅定的,不可搖動的,沒有什麼可以破壞,…… 多少年來一宜是這樣。嗯,一定是自己疑神疑鬼,庸人自擾,湘湘不是說過,琪妹沒有什麼,僅是心緒不寧而已…… 女孩子,往往都有她們自己的心事,個性也常常難以捉摸,自己身為兄長,也照樣揣模不透啊…… 湘湘也許捨不得自己離開,所以才顯得有些怔仲愁苦,自己臨行前不也有些兒酸滋滋的味道麼? 縱然,在那一天裡,本能的感觸上似乎淤翳悶與陰沉,和平時不大一樣,可能也受了琪妹和湘湘的影響。古人亦曾說過,最難挨,是生離,雖則只離開短短十數天,但在那兩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女孩子來說,也夠長了,嗯,夠長了…… 啜了口茶,君惟明的思潮又轉了個向,他想著: 不錯,從發生的幾件事情來看,有一種直覺告訴自己,鐵衛府十多年來獨霸一方的局面在最近恐怕會有些波折;他老是感到有一股無形無影的暗流在凝結,它一旦從暗處展示于明朗,它的力量就必定是不小了! 困惑的是卻找不出這般暗流的主要來源,換句話說,也就是找不出它主要的操縱人物來! 前些日子發生的幾件事雖然都已解決,當事者也皆受到極為嚴酷的懲罰,但那幹人只是些表面上的犧牲者,一定不會是骨幹。事情象已過去,內涵裡,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那原是一件一件互不相連的事,很可能,就有些人在把這些事連接起來;形成一股較大的怨恨力量了…… 不管怎麼說,就算有人想對「鐵衛府」不利,有人想扳倒自己的領導地位,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這隱在暗處的陰謀人物亦必十分清楚。再退萬步說,這股暗流無論它怎麼澎湃,怎樣洶湧,哼,也只是在外面擴展罷了,任它如何也蔓延不進鐵衛府,「鐵打的鐵衛府」,「上下一心的鐵衛府」,在江湖正邪兩道上全是鼎鼎有名的,威勢無倫的…… 搖搖頭,籲了口長氣,他又想到幾天前被洗劫的事,想到楊陵應付此事的遲鈍與無能,實在太也令人洩氣了。照楊陵的一貫作為來說,他是真不該如此愚鈍的…… 又啜了口茶,君惟明想: 會是「飛角五豪」幹的嗎?小玄洞的「飛角五豪」雖名聲極響,與鐵衛府方面又素無交往,大家全是「河井水互不相犯」的作風,更毫無恩怨可言…… 而且,他們五個人既屬黑道上的人物,招子一定放得很亮,他們必然明白招惹了鐵衛府全得到何等樣的結果?這個結果,只怕已足以嚇阻他們產生此念了。不過,話雖這樣說,天下之大,往往有些出人意外之事,況且,江湖之中,也就有些不怕死的狠角色呢…… 想著,君惟明心頭十分煩躁,他想抹去腦海中的思潮,重重放下手中的白瓷鑲藍瓷杯,挺身就待站起…… 在他臀部開始移動的刹那,一陣暈眩沉重的感覺已猛襲,而來,突覺得腦子裡好象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了一記似的,又痛又木又麻!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就好象一尊千斤貢的鐵鼎拖在他的背脊,又將他重重的拉回椅上。君惟明的雙目陣陣發黑,太陽穴強烈地「突」「突」蹦跳,他感到全身發冷,手腳冒汗,甚至連心臟的速率也古怪地緩慢下來了! 肉體上的難受君惟明並不在乎,令他震駭的突然如此的原因;經驗與閱歷告訴他,這決不是普通的身體不適,更不是勞頓疲乏後的自然反應,這是中毒!一種有計劃的狠辣陰謀! 睜大著眼,君惟明的一雙眸子要噴出火焰來。他傾力提聚丹田中的一口至真至純之氣,只要這口真氣提起,他就可以使它化為一片罡烈的旋飆將體內的毒質逼迫出去。這巨大的真氣的力量,曾經使天下千百武林高手聞名喪膽,它叫「生死禪功」為「魔尊」君惟明的獨門功夫之一,一經施展,使天雲變色,神泣鬼號! 但,遺憾的是此時,君惟明竟無法將蘊于丹田的那口真氣提起,他驚異自己的體質全衰弱至這種程度,他的每一個肌肉,每一根脈絡,都象失去了作用,脫離了控制,不能牽動,無法移舉,府痹木納得簡直不似自己的了! 更甚者,四肢百骸開始了抽搐,抽搐自骨骸中往外延展,宛如要將他的周身寸寸扯斷,那種痛苦,那種沉滯,那種酸澀,那種無奈,那種心有餘力不足的感受! 老天,象能把人急死,君惟明仿佛在一個可怖的夢魘之中,他焦灼,時間仿佛已過了千百年那般長久了一一 大廳的邊門一聲輕微的「克啦」聲,四條人影閃電般竄撲進來,他們一入廳,連眼睛都不敢亂轉一下,立即佔據了四個有利出手的方位圍住了君惟明,八道目光緊張而謹慎地,死盯在君惟明臉上! 這四個人才一站好,風聲颯颯,又是六條人形翻掠而入,也同樣各自取好位置守在君惟明四周! 緊接著,大廳的正門也被踢開,又是三個人猛衝進來,「刷」地分向三個角度,三個人手中兵刃前挺,如臨大敵般指向仍然坐在椅上的君惟明,三張面孔全因過分的擔心而漲成朱紫色。 一共十三個人,這十三個人小心翼翼,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地環圍著君惟明,每人的視線全象對著一頭猛虎般驚惶而又強自壓制著,盯在君惟明身上。他們的胸口起伏急促,個個汗水隱隱,看得出這些人是如何畏懼椅上的君惟明,只要他稍能移動,恐怕不用真打,也足可將這十幾個人駭破了膽! 良久…… 良久……。 大廳裡,除了一片混濁又急劇的呼吸聲,沒有一丁點聲息,連每個人的心跳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了…… 終於,在這幹人確定君惟明已經中毒之後,從正門進來的三個人便湊近在一起,這是三個身形同樣瘦長,面孔全為黝黑,五官十分相象的醜惡中年人,他們低沉又快速的講了幾句話。 然後,其中一個下頷生了塊癩斑的人物舉起手裡的精光狼牙棒用力朝地面敲了三記! 極快的,在他這三下狼牙棒敲過以後,又是三條人影徐徐邁入大廳。君惟明心裡有數,正主兒來了。他儘量平靜自己,儘量將目光凝聚,他告訴自己:好,這就可以明白是誰在陰影裡與自己為敵了;那股暗流,嗯,自己的直覺沒有錯,懷疑得也沒有錯,是有那麼一股歹毒的暗流,如今已全明朗化,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了。快點過來吧,讓我們面對面看個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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