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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三十五章 到如今報應臨頭

  魏祥激憤的咆哮:「連吉百瑞也不敢這樣對我說話,你竟一再如此無狀,果真當我不能將你生殺活剝?」

  君不悔閑閑的道:「就是因為我吉大叔對你太客氣了,你才動上他的腦筋,下那等暗無天日的毒手,魏祥,我不吃你這一套,這次來,原就是專程找你算帳的,還有什麼仁心仁術可表?你要是知機的,眼下後悔尚來得及,至少揀個殘生餘年好過,要是不然,你這輩子篤定是到此為止了!」

  緊緊握著手掌中的「飛花」,魏祥內心驚恐,表面上不得不硬充英雄好漢,一則他舍不下那大筆的錢財,二則肉痛自己的身子,三則不能叫手下人看成個窩囊廢;樣樣有窒礙,般般難決斷,就只有賭個運道了,他努力朝前想著,一竟追溯往昔的種種——吉百瑞與他向來交情極深,相待隨和而親密,雖說吉百瑞技藝精湛,卻從沒在武功上炫耀什麼或壓他一頭,就憑這麼一位老友所調教出來的傳人,說他狠,又能狠到什麼地步去?

  想著想著,他不禁渾然忘卻自己對老友的心黑手辣,漠視了兩名手下在須臾前的悲慘下場,他只顧念著一樁——這般厚的情份之下,就算豁拼到底,莫不成還真能將他怎的?

  君不悔有些不耐煩了:「姓魏的,話已說到這裡,你尚有什麼好磨蹭的?我是給你留點臉面,才等著你先出手,若是再要往下拖延,我可不客氣啦!」

  大喝一聲,魏祥吼道:「小輩張狂,且看我替吉百瑞教訓你!」

  這個今吉百瑞咬牙切齒的仇人,居然要替吉百瑞教訓吉百瑞親自差遣來此索債的子弟,這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君不悔自然不知道對方在這片刻間的心路歷程與今昔形勢相混的幻象,他不很明白,魏祥那種一廂情願的想法,是過於厚此,太甚薄彼了!

  狹窄的軟劍彈射,帶起的不是一道道的光束,而是一蓬蓬焰花,劍尖翻閃瞬息,那銀雪似的朵朵寒烙便四轉流掣,交互輝映,發出「嗤」「嗤」相連的破空之聲,果然招術奇特,顯現了無處不飛花的形貌!

  君不悔退後三步,「傲爺刀」猝然抖起一掄大圓。在晶瑩渾厚的光孤中,刀芒仿佛萬箭齊出,飛蝗般封殺對方的劍招。

  魏祥斜身拋肩,軟劍倒射,「錚」的一聲脆響,一朵劍花暴襲君不侮面門,卻在劍花飛起的同時騰空五尺,鋒刃揮展,冷電如雨般兜頭罩落!

  看樣子,這位「病判官」還真有意思要替他的「老友」教訓來人哩!

  於是,君不悔不再纏鬥,一式「天泣血」出手。十七道強烈的刀芒宛如十七條噴溢向四面八方的瀑布,青藍色的光華涵天蓋地,刀刃連著刀刃,寒輝疊著寒輝,上片犀利的狂飆攙合著翻湧的銳氣,便如此聲勢淩人的傾潑向每一寸空間!

  故人之情、老友之誼,就在這裡哪裡歸向破滅——其實早就被魏祥在多年前親手破滅了,此際的回報,是他一個空心斤斗躍出尋丈之外,卻站立不穩,猛古丁跌坐地下,他噎窒一聲,滿臉驚恐的審視著自己身上創傷情況。

  神色由驚恐轉為詫異,魏祥茫然不敢相信的發覺,他身上竟連一點傷都沒有、不但未曾切骨裂肌、未曾皮開肉綻,就算他那一襲錦袍,亦分毫無損,完整依舊,然則,方才那一瞬間的冷電觸體,那俄頃裡的寒氣透心,那炫目的青藍焰彩,悸震的銳風繞旋,卻又是怎麼一碼事?

  極快的一下怔忡之後,魏祥不由膽量陡壯,豪氣頓升,他以為他想通了——任是這君不悔如何得到吉百瑞的真傳,火候亦乃過爾爾,天下聞名的這一式絕刀「天泣血」,到底收拾得了別人,卻奈何不了他「病判官」!

  君不悔沒進一步追殺,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哪兒,靜靜的注視著坐在泥地上的魏祥;「傲爺刀」垂直下指,閃亮生寒的刀尖頂瑞,正緩緩滴落一顆顆鮮紅的血珠子……

  破鑼般一聲狂笑,魏祥嘶啞卻得意的開了口:「君不悔,我以為你的道行有多高,本領有多強,這一試之下,才曉得你仍差得遠,慢說你比不上我,較之吉百瑞亦輸了不止一肩,老吉的活兒你十亭中沒學會三亭,就敢這等大包大攬,為他出頭找場?小王八蛋,這一遭你撞正大板,算是死定了!」

  君不悔先是愣了一愣,隨即歎了口氣,面帶悲憫之色的搖著頭:「魏祥,你死在眼前,猶在大言不慚,自誇自賣,我不知道你是一時暈了腦袋,抑或驚慌過度失去理智,怎麼連這麼一個明擺明顯的勝負場面都分斷不清了?」

  魏祥「呸」聲吐了口唾沫,獰笑著道:「姓君的,你才是暈了腦袋、才是驚慌過度!事到如今,你還有臉自我掩遮,誇口逞強?哦呸,方才你那一招,明明是吉百瑞的三大殺著之一『天泣血』,老吉以這招刀法,不知毀掉多少高手奇士,擺平多少天龍地虎,但是由你施展出來,卻奈我何?任你出手淩厲奧妙,我魏祥仍舊是我魏祥,你睜大眼睛看看,又何嘗傷得我魏某毫髮?」

  差點「噗嗤」笑出聲來,君不悔表情古怪的望著魏祥,強行控制著自己的丹田:「既如是說,何妨起身再戰?畢竟你是坐著,我是站著,繼續拼殺,坐著總不如站著方便……」

  重重一哼,魏祥腰腿使勁,往上一挺,這一挺,人是站起來了,卻因雙腳使不上力,一個踉蹌險險跌了個大馬爬!

  這時,魏祥才摹然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由兩腳腳跟的部位傳來,那種痛,痛得像火炙,痛得似抽筋,這突兀的一陣劇痛,使他立刻滿頭冒汗,呼吸急促,臉孔五官都擠疊成一團!

  君不悔淡淡一笑,慢條斯理的道:「這是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你,這才不曾將你殺得血肉模糊、不曾把你大卸八塊,你卻以為得了便宜,竟馬不知臉長的賣起乖來?姓魏的,你這幾手三腳貓的本事,別說與我吉大叔較長論短不夠看,同我打比,也只配朝我褲襠下縮著的份,早年我吉大叔吃你虧、完全是猝不及防,才被你抽冷子偷襲得逞,若是一對一正面上,三個魏樣亦頂不住我吉大叔一刀殺,娘的,你卻自認上了夭,這要不是笑話,世問恐怕再也找不著笑話了!」

  魏祥扭曲著一張瘦臉,震駭又慌亂的大叫:「你把我怎麼作踐了?你是如何算計了我?君不悔,你這心狠手辣的匹夫,我怎麼站不起來?我的兩隻腳為何不聽使喚了啊?」

  君不悔氣定神閑的道:「人的兩腳,在腳踝的後跟部位,原各連得有一條主筋。挑斷了,兩腳怎麼會聽命使喚?當然你也就站不起來啦!」

  長嚎一聲,魏祥撲地翻滾,一邊以手捶地,邊涕淚滂沱:「黑心黑肝的小王八蛋,傷天害理的言牲……你竟這般糟塌我,謀害我,你這不是叫我成了殘廢,叫我形同一個活死人了麼,天啊……」

  冷笑一聲,君不悔的形態倏轉狠厲:「想得倒好,叫你形同一個活死人?魏祥,你算盤敲得未免大如意了,老實告訴你,這才只是開始,我要一丁一點的割切你,一絲一縷的削剝你,等你輾轉哀號,受盡折騰之後斷了那口氣,我再接收你所有的財產,你卻休盼能獲得一口薄皮棺材!」

  驟然停止了滾動號叫,魏祥摸一把面孔上的涕淚,卻抹了個滿臉灰黑;他顫抖著聲音道:「也罷……君不悔,我依了你,我就全依了你!」

  君不悔故作不解,寒著容顏道:「依了我?什麼事依了我?」

  呻吟一聲,魏祥半趴在地下、努力揚起上半身:「那五十萬兩……我給你就是,君不悔,如今我兩腳殘廢,已和失去武功沒有分別,你錢也有了,人也傷了,總該必滿意足,回去覆命了吧!」

  哼了哼,君不悔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魏祥,動手之前是一個價碼,動手之後又是一個價碼,現在行情已經不一樣啦——」

  咬咬牙;魏祥吸著氣道:「你……你說,這行情又是怎麼個不一樣法?」

  君不悔道:「首先我要問你,姓魏的,你想死想活?」

  魏祥掙扎著道:「當然……當然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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