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傲爺刀 | 上頁 下頁
七六


  說著,他自己先來到場中,閑閑位立,兩臂微張,姿勢倒同一只展翅欲飛的大鵬鳥!

  對於辛回天,君不悔深具戒心,先前辛回天已亮過一手,他能在君不悔與盛滄的決戰關頭,於恁般密集的刃鋒交織裡出入自若,這份功力已彌足驚人,不論他別的本事深淺,就這提縱閃騰之術,已稱得上拔尖!

  現在,辛回天擺出的架勢又是一副振翼翔天的姿態,他雖然只是閑閑的往那裡一站,給你的感覺仿佛隨時他可以掠空摩雲,翩飛九字,氣定形閑中,流露出一種壓頂的威懾力!君不悔朝前湊近幾步,硬梆梆的道:「你,你不用兵器?」

  辛回天淡漠的道:「這是我的事,不窮你操心,你要注意的是如何保你自己的命,小子,我的出手可是非常快的!」

  就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糟老頭子,只這麼一個看似村夫的老潑皮,然而口氣如此囂張、聲勢這等淩人,君不悔暗裡咬牙切齒,他娘,真正是孰可忍不可忍!

  辛回天兩臂輕展,半揚著臉又道:「後生小子,你先出手吧!」

  出手就出手,君不悔鬥然揮刀,大片光焰有若一蓬繁密的冰屑雪花,兜頭蓋頂罩向辛回天!

  於是,辛回天身形輕晃,怒矢般筆直射空,卻在騰飛的一刹倒折而回,快如流光,比流光更快的是那束溜冷芒如電,暴取君不悔咽喉!

  傲爺刀上揚,君不悔人向後仰,「當」的一聲一把銀色短劍彈飛出去,他竟被震得一個踉蹌!

  辛回天「呼」的貼地旋回,雙腳疾蹴君不悔腰肋,君不悔刀起似一道晶瑩渾厚的匹練,繞體自保,而辛回天迴旋身形眨眼騰空,兩抹銀光已到了君不悔的頭頂!

  厲吼一聲,君不悔的「大屠魂」展現,當刃角刀棱於瞬間層疊四溢,當破空的嘶嘯在冷焰流芒裡震顫,短劍盡碎,而辛回天雙臂擇舞,人已變成一個幻影,一個假像,一個以不可思議的快速翻飛出的幻影與假像!

  刀鋒帶起的寒電掣射穿織,辛回天的影子便隨著光華的揮閃浮沈上下,飄蕩四旋,仿佛有形無質,好像是一團棉絮——一團透明的棉絮!

  這時,君不悔才知道他確然是遇上高手了,一等一的高手,什麼人能以這種奇異的方法應付他的「大屠魂」?什麼人可用這等出神入化的輕身術沽浮於刃鋒之外?「八翼摩雲」果然不同凡響!

  「大屠魂」的招式甫歇,辛口天的銀色短劍又如隕星的曳尾,一閃而至,這次對準的是君不悔的胸膛!

  璀璨的月弧便突兀凝形,月弧裡迸射著紫電精芒,那十七道驟湧的光束仿佛若十七道飛瀑,濺玉碎雪般噴刮天地,涵罩穹字,極目所見,盡是二片森寒,一片無所不在的鋒刃相連——「天泣血」!

  辛回天試著以方才的伎倆周旋,卻在貼近的須臾倏退,他只覺得波波的銳勁排山倒海也似當頭推來,陣陣的罡氣加上陣陣的狂颶窒人口鼻,竟是嚴絲合縫,不能沽附;一聲急促的尖嘯出自他的嘴裡,像是硬由肺部擠壓出來,「八翼摩雲」一飛沖天,沖天的同時,已灑落斑斑桃紅!

  一側的盛南橋顫聲驚呼,如影隨形般暴掠而起,半空中伸手架住辛回天腋下,在雙雙觸地的俄頃,辛回天已是身子一軟,幾乎倒入盛南橋的懷裡!

  斜刺裡一聲虎吼,盛浪發了狂一樣撲向君不悔,君不悔正在盤算要不要再來一記狠招,扶著辛回天的盛南橋已身形突回,暴起一腳將他兒子踢了個四仰八叉!

  盛滄急忙搶近,伸手挽起乃弟,盛浪卻猛然拋肩甩開他兄長的挽扶,一連蹦跳著嘶號:「我這是犯了哪一條啦?我替爹爹效命,為長輩報仇,卻是錯在哪裡,曲在哪裡,我這樣子盡心盡力,未了還挨打挨駡,落得兩頭不是人,真叫黑天的冤枉啊……」

  盛南橋一張臉臉孔鐵青,宛如刮得下一層嚴霜來,他「噝」「噝」自齒縫中出氣,聲音冷酷寡絕,不透半點七情六欲:「盛浪,好兒子,你要乖乖聽爹的話,不准再喧囂胡鬧;爹阻止你的孟浪全是為了你,那君不悔,你絕對不是他的敵手,如今我們已賠上兩個,你還非要再加上一個不可麼?」

  盛浪深知父親的個性,在他老爹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卻是動了真怒,起了殺機,一發便不可收拾,稍有觸犯違悻,就算父子之情,也可能難加抑止,他趕緊安靜下來,知機識趣的縮著腦袋窩到一邊。

  辛回天傷得不輕,左肋間一片殷赤,血水滴滴淌落,把褲管都染紅了,他卻悶聲不響,兀自挺著腰杆卓立,甚至不要盛南橋挽扶。

  略略檢視了一下辛回天的傷勢,盛甫橋沉重的道:「刀口入肉頗深,好在不曾傷及腑髒,回天,我叫兩個畜生扶你進去止血上藥,且先歇著,這裡事情一完,我再來看你——」

  搖搖頭,辛回天的嗓音沙啞,語氣極幽冷:「不,大哥,我要在這裡等著看結果,我也要使結果照我們的意思形成,決不能給姓君的絲毫機會;大旗不倒,相信他必無幸理!」

  盛南橋苦澀的一笑:「我會盡力——回天,你的傷可得先治!」

  辛回天十分堅持:「沒有關係,傷勢如何我自己知道,這點皮肉之創還要不了我的命;大哥,緊要的是收拾眼前局面,萬萬不能輕縱!」

  盛南橋頷首道:「我省得。」

  站著發愣的君不悔猛的一機伶,不錯,現在才叫時辰到了,經過這一番折騰,弄到此刻方算碰上正主兒,方算按觸到目的地邊繳吉大叔啊吉大叔,你老這個舊日之約,可真是難以履踐!

  盛南橋緩緩走近,站住,仔細盯著君不悔望了一陣,神色之間,倒像直至如今,他才把君不悔認清楚一樣:「很好,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君不悔,你代表吉百瑞來踐行當年之約,你的對像就站在你的面前,這一刻的來臨,我們都同樣等待得夠久了,事情遲早總該有個了斷,是不是?」

  君不悔吞著口水囁嚅著道:「我很抱歉,前輩,我真的很抱歉……」

  盛南橋冷漠的道:「強者生存,弱者淘汰,這本來就是一個爭命鬥狠的人間世,存亡端賴實力的厚薄,沒有巧妙,沒有玄虛,所以,也不必抱歉!」

  君不悔吃驚的道:「前輩,這件事,前輩恐怕有了誤解!」

  盛甫橋嚴酷的道:「不是我有誤解,約莫是你不曾把問題的性質弄清楚!」

  君不悔忙道:「前輩,晚輩受命來此,只是斗膽求教前輩,在技藝上做個印證,並非搏生鬥死,尋仇啟釁,這其間大有差別,前輩務須體諒才是……」

  盛南橋唇角噙著一抹森冷的笑,語調僵硬的道:「這是你的解釋,我卻並非如此認定,君不悔,你打算折我的名望光你的臉面,更替吉百瑞揚眉吐氣,這已犯了武林大忌,違了江湖傳規,是決不可容忍之事,道上豪門,保名如同保命,不以生死爭之,何得以保?再說——」他又一指那邊臉黃加蠟,血染重衣的辛回天,接著道:「你業已開戒見血,傷了我的好友,你創始在先,我自可跟進於後,切磋武功也好,索債雪恥亦罷,今天若是不分存亡,斷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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