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水月一刀 | 上頁 下頁
一八


  然而,青衣人避開了,他很巧妙地避開,那種姿勢完全不像是在比刀,只是像在草原上圍著火堆的舞者。

  舞已起,刀也同時落下。

  落下的木刀,它沒有燦爛的光輝,也沒有凶厲駭人的氣勢。

  絕少有人能看見這一刀是怎樣劃過楚西樓的臉上,甚至沒有幾人能看見青衣人怎樣用布把木刀再包裹好。

  人們只能看見楚西樓那張驚悸、充滿不可置信神情的臉。

  「盧……水……月……」他用嘶啞的聲音叫出了三個字,但他還沒有繼續說下去,臉龐就從中間裂開了,血漿有如泉水般從裂口部分怒射出來。

  人人都呆住了,連龍城璧也沒例外。

  等到楚西樓倒下去的時候,青衣人已在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唐竹權怔怔地瞧著龍城璧,忽然問:「你剛才的保證,是不是真的?」

  龍城璧苦笑了一下,不答反問:「剛才我保證什麼?」

  唐竹權道:「你在保證,只要楚西樓一動手,他就立刻會變成一個死人。」

  龍城璧淡淡說道:「這保證當然是假的。」

  唐竹權吃驚地說道:「那剛才你不是很危險嗎?」

  龍城璧笑者道:「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我遇上危險了,這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唐竹權呆了一呆,道:「想不到你這個人也不怎麼老實,看你胸有成竹似的,原來卻連一點把握也沒有。」

  龍城璧道:「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可以殺掉楚西樓,但是必須要他首先出了差錯,我才會有機會。」

  唐竹權又道:「你這希望不是太渺茫了嗎?」

  龍城璧道:「這希望的確太渺茫了,所以,老天爺才安排了一個人突然間殺了出來,為我消災解難。」

  唐竹權道:「你知道那人是誰?」

  龍城璧搖頭:「不知道。」

  想唐竹權道:「那柄木刀呢?」

  龍城璧道:「它已很古老了,絕不會是最近才造成的。」

  唐竹權眼色一變:「難道……難道這真是盧水月的刀?」

  龍城璧沉默了一會,才道:「除了盧水月的木刀,又有誰能夠這樣就殺了楚西樓?」

  他的意思其實是指盧水月的刀法。

  若以兵器而論,一百柄木刀也抵不上一柄鋼刀,在尋常人的手裡,這種木刀就算用來宰雞殺鴨也不管用。

  但盧水月卻能用這一柄木刀,縱橫天下,睨視江湖,他若不因闖蝴蝶堡,恐怕現在已然是一代刀王!

  唐竹權還想再問,但龍城璧卻在這時候吐出一口血來。

  血色是瘀黑的,他著實傷得不輕。

  他又傷又疲,唐竹權臉上立時露出了關切之色。

  龍城璧卻笑了笑,道:「唐兄,你也不要老是這樣瞧我了,咱們若要躺在床上休息,你躺的時間一定會比我還長。」

  唐竹權也笑了,難得的是他居然依樣葫蘆,也吐出了一口瘀血。

  他們能活著回來,已是福氣。

  而他們接著在楚西樓的陰謀下不再損傷一根毫髮,這更是運氣好得出奇。

  這一天,唐家出了大亂子,也可以說是栽了一個大筋斗,幸而最後還是吉人天相,亂局終於給平定了。

  ▼第三章 俠女情困青衣客

  這天晚上,人們紛紛談論著今天早上所發生的怪事,沒有親眼看見楚西樓用刀殺人的人,始終覺得「道聽途說,不大可靠」。

  但談論的人越來越多,「不大可靠」的「傳說」也漸漸變得可靠起來了。

  在一間名叫「醇酒美人」的小酒家裡,一個小胖子最少已有了七八分酒意。

  這小胖子就是胡阿牛。

  他明天就要做新郎倌了,但現在他卻還泡在這間醇酒美人的小酒家,對於明天這個大日子,他似乎已經完全忘掉了。

  這酒家以前的確有個大美人,她就是這裡的老闆娘。

  她叫丁四娘,據說,她以前真的很美很美,但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

  過了三十年,再美麗的女人,現在也已變成老太婆了,但丁四娘仍叫丁四娘,醇酒美人小酒家仍然叫醇酒美人小酒家。

  從前在這裡曾經顛倒眾生的老闆娘雖然老了,但這裡的酒仍然和三十年前同樣香醇。

  有人說,酒越香醇,越不易醉,這是對的。

  但也有人說,酒越香醇,就越容易醉。這說話也同樣不錯。

  因為香醇的酒,很容易會越喝越多,只要喝得多了,自然也就非醉不可。

  胡阿牛雖然酒量不錯,但今天晚上他未免是喝得太多了。

  喝多了酒的人,往往連說話也會多起來。

  他一面捧著酒碗,一口一口的把酒猛喝,一面口沫橫飛地,向旁人敘述唐家二小姐在廟前給人搶上花轎的怪事。

  丁四娘瞧著他,不斷的在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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