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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時九公沉吟半晌,道:「武林中以蝙蝠為外號的高手,最少有十三個。」

  司馬血道:「也許還不只此數。」他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唐竹權有一次喝醉了酒,把自己倒懸在杭州樓的橫樑上,當時他也自稱是『無敵醉蝙蝠』。」

  時九公道:「但這一隻蝙蝠嗜酒如命,又肥胖得太驚人,所以看來只是可笑,一點也不值得害怕的。」

  司馬血道:「但其餘十幾隻蝙蝠,卻都是恐怖之極的吸血鬼。」

  時九公道:「你有把握對付他們之中任何一人嗎?」

  司馬血道:「若以一對一,在下自信,無論遇上哪一隻蝙蝠,都最少有七分的勝算。」

  時九公道:「那已很足夠,尤其是像你這種賭徒,只要有五分把握,已經可以重重的下注。」

  司馬血道:「五分把握已太多,有時候,我只有一分把握就已出擊。」

  時九公道:「你的確並不是許竅之那樣謹慎的人。」

  「許竅之!」司馬血笑了。

  許竅之是醫谷谷主,武功才智以至醫術都很了不起,但他卻是個很謹慎,也很老賣的年青人。

  「我現在真想看見他。」司馬血微笑著說:「若跟他在一起,就連暴風雨也會在他的眼前平靜下來。」

  時九公道:「你若和許竅之一樣,也就不會成為殺手之王。」

  司馬血又說道:「有人說,我像一隻鷹。」

  時九公道:「你若是鷹,許竅之就是鴿子。」

  司馬血道:「鴿子是善良的,他的確是個很善良的人。」

  時九公道:「但像他那樣善良的人,也曾經殺人。」

  司馬血道:「他是不能不殺,否則那些人就會殺進醫谷,傷害醫谷裡的人。」

  時九公從炕床走了下來,望著司馬血的臉:「你現在也是不能不殺,尤其是這第八個,無論他是人是鬼,是蝙蝠還是烏鴉,你都要用碧血劍刺穿他的喉嚨。」

  司馬血點點頭,但臉上的神態卻有點意外。

  他不明白,時九公為甚麼會對他這樣說話。

  時九公又望住了司馬血很久,緩緩地接著說:「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而殺,因為你若不殺,我就會毒發身亡,而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司馬血更怔住了。

  時九公並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這種說話,以他的性情來說,是絕不會說出來的。

  所以,司馬血反問道:「你為甚麼非活下去不可?」

  這一問似乎很無稽,很可笑,但司馬血卻沒有這種感覺。

  因為他知道,時九公講出那樣的說話,一定是有某種特別原因的。

  就在這時候,司馬血忽然發現時九公的眼眶裡噙著淚水。

  這情況更不尋常了。

  時九公是個怎樣的人,司馬血在十幾年前就已很清楚。

  他絕不是那種輕易掉淚的人。

  然而:「誰說英雄不彈淚,只緣未到傷心處。」但時九公遇上了甚麼事情,竟然會在這時候忽然老淚縱橫起來?

  司馬血雖然很能忍,但這一次他卻無法忍下去了:「九公,是不是許竅之出了事?」

  時九公的嘴角肌肉抽搐著,過了很久很久才點頭說:「他中了羅刹掌,又中了金蠍滅魂針!」

  司馬血的臉色陡地變了,他盯著時九公的臉嘶聲叫道:「你為甚麼不早點對我說?」

  時九公長長的歎了口氣,才道:「說給你知道又怎樣?你能治得好他這兩種傷毒嗎?」

  司馬血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身子卻動也不動。

  「我不能,而且天下間能救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會很多。」他喃喃地說。

  時九公道:「當然不多,否則醫谷裡的幾十個老醫仕早就治好許竅之了。」

  司馬血神情一震:「連醫谷的幾十個老醫仕也無能為力?」

  時九公道:「若單是羅刹掌,或者只是中了金蠍滅魂針,他們也許可以解救過來,但許竅之連遭兩種毒力侵逼,那就不是他們所能解救的。」

  司馬血吸一口氣,道:「但醫谷醫術,還是數你第一。」

  時九公道:「話雖如此,但要解掉許竅之身上這兩種奇毒,單憑精湛的醫術還是不行的。」

  司馬血目光一閃,突然失聲道:「你落在白一芳的手裡,難道就是為了要找尋靈丹妙藥來醫許竅之?」

  時九公歎道:「也許是我老啦,不中用啦,非但求藥不成,反而落在別人的手裡。」

  司馬血正待開口,時九公接著又說:「但我並不是向白一芳求藥,就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落在白一芳的手裡。」

  司馬血道:「九公,你到底是向誰求藥,最後卻弄到這種田地?」

  時九公又歎息一聲,緩緩說道:「那人姓——」

  但他才說到這裡,屋外就響起了一陣陰森可怖的笑聲。

  「蝙蝠!」司馬血倏地長身而起,碧血劍也有如電光一般向屋外射了出去!

  ***

  屋外,雪如鵝毛,一片一片飄然地灑下。

  在雪地上,站著一個服飾奇特,面如死灰的中年人。

  他的衣裳是純黑色的,袖長闊,但卻束腰、短褲、腳上套著一雙黑漆漆發亮的長靴子。

  司馬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也沒有見過類似的服飾,但他卻知道,這人一定就是白一芳要對付的第八個人。

  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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