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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六)

  葛伏痕的三個廚師,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跟隨著他,自從葛伏痕隱居於甘草鄉後,他們各散東西。

  但這時候,他們又重聚在一起,為葛伏痕效勞。

  他們知道葛伏痕的口味。

  他們的確是一流的廚師,無論京菜、滬菜、川菜、揚州菜、閩菜,他們都可以泡制出來,而且絕不會比任何名廚遜色。

  這三個廚師,年紀最大的一個已快六十歲,他叫麥天。

  擅於泡制魚翅和鮮魚的,是五十一歲的謝川。

  還有一個叫「黑鑊」的梅不白,他身材高瘦,膚色黝黑,長相令人不敢恭維,但煮出來的肴菜,卻往往令人拍案叫絕。

  葛大先生食量並不大。

  以前,他經常囑咐廚師泡制精美的菜肴,但卻只吃些少,便派人送回廚房,給他們享用。

  這三個廚師的口福,可謂不淺。

  這也可算是葛伏痕的一種怪癖。

  他說:「淺嘗輒止最滋味,狂飲暴食不相宜。」

  所以他的廚師往往大飽口福,羨煞旁人。

  這一天,他的「怪癖」又來了。

  ***

  三個廚師中,最先動箸的是謝川。

  當那些食物全都回到廚房的時候,他為之眉開眼笑:「這樣早點,倒是不錯。」

  他正要挾起一塊羊肉,忽然有人叫道:「謝師傅、麥師傅,葛老闆要見你們。」

  麥天一怔,瞧著謝川:「八成是老闆不滿意了。」

  謝川無奈,放下羊肉,和麥天一起去見葛伏痕。

  廚房裡,留下梅不白。

  他悠然地斟了一杯竹葉青,慢條斯理的把一塊雞肉挾進口裡。

  (七)

  花園裡寒風澈骨。

  但在廳子裡,卻是溫暖如春。

  葛伏痕坐在一張沙發上,微笑地瞧著麥、謝二人。

  沙發前是一張小幾。

  小幾上有一塊棋盤。

  棋盤上紅黑兩方已擺好陣勢。

  葛伏痕淡淡一笑,對他們說:「坐下來。」

  謝川首先坐下。

  葛伏痕盯著麥天:「坐呀。」

  麥天說:「你想跟我們下棋?」

  「不,」葛伏痕搖搖頭,「我不想下棋,但卻想看看你們的棋藝。」

  麥天一怔。

  謝川也是大感意外。

  葛伏痕微微一笑,道:「你們也許認為有點無聊,但我現在的確是無聊得很,本來想下局棋,但卻又不想動腦筋,所以把兩位請來開開眼界。」

  麥天眉頭一皺:「看別人下棋,也同樣很費神的。」

  葛伏痕道:「這是我的事,你們不必理會,兩位都是棋藝上的高手。十五年前我曾觀看兩位對弈一局,至今仍然沒有忘記。」

  謝川、麥天雖然猜不出葛大先生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下一局棋這種事,倒也不必加以顧慮。

  兩人遂躍馬橫車,在棋盤上殺得難分難解。

  (八)

  十一年前,麥天棋藝略比謝川高明。

  十五年後,形勢卻似已轉變。

  謝川一上來就已控制了戰局,處處壓逼著麥天。

  無疑麥天守得很穩固,幾度力挽狂瀾。

  但他畢竟失了先機,謝川雖然數番師老無功,但仍保持著優勢,終於以一著之先行,險勝麥天。

  麥天微笑:「我老了。」

  「不,麥師傅寶刀未老,我是贏得有點僥倖。」

  葛伏痕忽然插口說:「麥師傅確然寶刀未老,但他卻心有懸念。」

  麥天並不否認。

  葛伏痕又道:「你是不是有點奇怪,我為什麼要你們在這裡下棋?」

  麥天沉吟著:「廚房裡只剩下梅師傅,是不是他……」

  葛伏痕道:「他若餓了,就不會等兩位,他會先把那些食物吃掉。」

  麥天道:「這並不重要,就算他吃光了,我們還可以弄別的東西吃。」

  謝川接道:「而且在很早的時候,我們已吃過早點。」

  葛伏痕道:「今天的魚翅很香,羊肉也很不錯,但卻有點不對勁。」

  麥天臉色微變:「老闆若認為弄得不好,我們現在再回去……」

  「不!不是弄得不好,而是實在太好了,所以我相信梅師傅一定會忍不住先吃的。」

  謝川道:「那麼,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葛伏痕淡淡道:「菜裡有毒。」

  麥天、謝川聞言,互望一眼,俱是臉色大變。

  「不!這是絕不可能的……」

  「怎會沒有可能?」葛伏痕悠然道:「因為當我吃過那些食物之後,就在上面撒些毒藥,然後派人送進廚房裡去。」

  謝川的背脊,頓時一陣冰冷。

  他想起了剛才自己還險些把一塊羊肉塞進嘴巴裡。

  麥天吸了口氣:「你叫我們到這裡下棋,是因為不想我們吃掉那些食物?」

  葛伏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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