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黃金喇嘛 | 上頁 下頁
二〇


  她仰首一飲而盡,然後眨眨眼道:「聽說男人在進入更年期的時候,脾氣總是古古怪怪的。」

  我哼一聲,道:「你放心,我並沒有提早達到那個境界。」

  她把簇新的鞋子脫了下來,笑笑道:「我不喜歡酷熱的天氣,也不喜歡過分熱情的男人。」

  我道:「你放心好了,我保證在這兩天的旅程中,不會對你——」她沒等我說完,已阻止我繼續說下去:「別向任何漂亮的女性作出不切實際的保證。」

  她的口氣很驕傲,甚至是驕傲得有點狂妄。

  但我不能反唇相譏,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她是個漂亮的女性。

  她十分十分漂亮……東方快車的保安,看來相當嚴密。

  火車票價已包括了餐費。

  快車每天供應早、午、晚二餐及下午茶餐,而且菜色安排,將會依照行經國家領域的不同而有所變化。

  雖然在總統套房內有小型酒吧,但維夢正和我展開冷戰,為了避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我寧願跑到酒吧車廂內喝酒。

  但說句真心話,這是很沒有禮貌的,因為我在離開房間之前,甚至沒有向維夢說過半句話。

  這算是君子坦蕩蕩,還是小人長戚戚?

  就連我自己也算不出來。

  我要了一杯很淡很淡的伏特加。

  在這燈光昏黃、寧靜舒適的酒吧車廂裡,情調本是相當浪漫的。

  悠揚悅耳的鋼琴伴奏,殷勤有禮的侍應款待和舒適的冷氣系統,令人完全不受車外炎熱的天氣影響。

  無論在任何酒吧,只要你有興趣,通常都可結識新朋友。

  但我沒有心情在這時候交朋結友。

  我只是一手捧著酒杯,一手翻著內容豐富但仍令我感到說不出沉悶的雜誌,獨自在打發漫長的時間。

  很奇怪,忽然很想念一個人。

  更奇怪的是,我想念著的,並不是千嬌百媚、刻下正在和我展開莫名其妙的冷戰的方維夢,而是我的管家——老衛。

  我在想,他現在的情形到底怎樣了?

  我並不擔心他的傷勢會惡化,反而擔心他會給聶一百老先生再狠狠地揍一頓。

  在我離開香港之前,根據老衛的報告,他這一身頗為不輕的傷勢,是拜聶院長所賜的。

  小高也知道這件事,但他絕不相信。

  他並非不信任老衛的為人,只是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根據他的推測,老衛一定是認錯人,又或者是聶院長使詐,派遣替身痛毆了老衛一頓。

  我曾質問小高:「聶院長遣使別人痛毆老衛,動機何在?」

  小高道:「只有福爾摩斯才會處處研究行兇者的動機。在這年代,人類已變成了莫名其妙的動物,尤其是老人,更尤其是活了超過一個世紀的老前輩!」

  他愈說愈是不知所云,我沒有再跟他辯論下去。

  他無疑是個聰明的人。

  但他欠缺耐性,凡事只看表面。

  我的耐性也不見得很好,但卻有自知之明。

  而且,我更明白一個真理:「要認識清楚一隻蝴蝶,絕不能在它還處於毛蟲時代便妄下結論。」

  我掛念著老衛,是因為我忽然心血來潮,覺得他很可能再遇到某些難以想像的怪事。

  雖然,我正身在亞洲東方快車內,但現今通訊科技發達,我若要撥個長途電話回雲霧居問個究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很奇怪,我並沒有這樣做。

  我這種心態,大概可說是鴕鳥思想。

  我——方面擔心老衛,但另一方面,卻又這般思量:「要是真的出了事,該怎辦?立刻趕回香港,然後把九叔的事情拋諸腦後?」

  算了,還是讓老衛自己去應付困難吧!

  這時候,我翻著的雜誌,其中有幾頁,是報導日本相撲手比賽的實況的。

  圖片中的「人山」,是無數日本人心目中的超級偶像。

  但如此驚人的肉體,是否真的值得令人羡慕?

  這必然是見仁見智的問題。

  當然,從我的角度去看,還是保持我這樣標準的身形為妙。

  要是在眼前真的出現這樣的「人山」,而這位「人山」卻又向我請教「減肥之道」,也許我可以提供七、八十種辦法,給對方參考參考。

  一個人在旅途上的時候,思緒難免混雜一些,甚至會達到胡胡混混不知所謂的程度。

  然而,世事之奇,往往是令人難以理解的。

  因為正當我漫不經心地翻閱雜誌的時候,忽然發覺在附近的座椅上,正有一個龐大的物體在移動。

  我放下雜誌,舉頭一望,不禁陡地呆住。

  在那一霎眼間,我幾乎以為有一頭大象闖入了這列快車。

  當然,這只是我的錯覺。

  亞洲東方快車,不但有嚴密的保安,而且規定謝絕任何訪客,一頭大象當然也不例外。

  除非這頭大象曾經預先訂購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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