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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二章 雨中青衫老釣叟

  平定河下游,有一條已很古老的橋,在上月下旬,橋西忽然坍塌了一角,於是,附近村民,都認為這條橋非要修補不可,否則遲早總有一天會整條橋倒塌下來。

  這一天,天降大雨,不但雨勢洶湧,而且還有轟隆不絕的雷聲。

  雷聲駭人,豪雨對這條已殘破的橋樑,也構成了極大威脅。

  但就在此時此地,橋樑之下居然有人在持竿垂釣。

  這垂釣者年約五旬,一身青衫,外披蓑衣,頭戴笠帽,臉上神情木然,持竿的左手異常穩定。

  至於他的右手,一直緊緊捏著拳頭,拳頭內似乎包藏著某種物事,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卻很難可以就此看得出來。

  就在雨勢最大時候,橋上忽然來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白衣漢子。

  「收穫怎樣?」白衣漢子在橋上問那垂釣者。

  垂釣者默然片刻,才道:「魚兒已吞了鉤,但沒有上釣。」

  這句話奇怪極了,任何人聽見,只怕都會感到大惑不解,但橋上白衣人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困惑的神情,他只是淡淡地說:「魚兒愈大,自然愈要花費心思和工夫,常言道:『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持之以恆,你總會有大功告成的日子。」

  垂釣者落寞地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著急過。」

  白衣人道:「小弟知道,你從小至今,都有著過人的定力……」

  「這一次我不著急,卻和定力無關。」垂釣者臉上的肌肉突然顫動了兩下,「你可知道原因嗎?」

  白衣人道:「我不知道。」

  垂釣者道:「對於一件根本沒有可能得償所願的事情,著急又有什麼用?」

  白衣人默然半晌,道:「你是否太悲觀了?」

  垂釣者道:「在這條魚兒還沒有游近過來之前,我比誰都更樂觀,就算有人推舉我去競爭武林盟主,我也決不畏怯,而且還會充滿自信!」

  白衣人道:「但現在又怎樣?」

  垂釣者歎息了一聲:「你早就知道了答案,又何必還要再問?」

  白衣人道:「何不用劍?」

  他這句話也很奇特,若是有第三者在旁,一定不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但垂釣者卻立刻就明白了,他沉思了一會,搖搖頭,又歎了口氣,才緩緩道:「揮慧劍,斬情絲,唉,談何容易!談何容易!」

  白衣人仰望了一下灰濛濛的天幕,聲音漸漸變得低沉起來:「魚兒太好,往往未必等於漁人好福氣。」

  垂釣者的臉色陡地一陣蒼白。

  他緊閉了一下眼睛,一直穩如磐石的身子忽然抖動起來。

  「金粉,你走吧,這條橋不太牢固。」他顯然不想白衣人繼續逼自己。

  白衣人無奈地一笑,半晌才道:「你要我走,我決不會繼續逗留著,但老趙那邊,你千萬要小心提防。」

  「老趙!」垂釣者忽然冷笑,接著卻又沉默下來,彷彿什麼說話也沒有聽過。

  大雨依然,一陣大風吹來,橋下河水急湍而混濁。

  魚兒在哪裡?

  就算河裡有魚,又是否可以在如此混濁的河水裡找到鉤上的魚餌。

  ***

  金粉!

  這白衣人的名字就叫金粉,方金粉。

  方金粉在江湖上沒有太響亮的名氣,因為他不喜歡沽名釣譽,也不喜歡在武林中爭鋒頭,逞本領。

  他認識趙恒蒼,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倆相交凡二十餘年,從來沒有為過任何事情爭吵過半句。

  這樣的朋友,總算是很不錯了。

  但在不久之前,趙恒蒼神秘失蹤,而且在失蹤之前,預先給方金粉一封信。

  「余將於日內失蹤,免找!」

  這封信很怪,但方金粉也同樣古怪,他真的沒有去找尋趙恒蒼,但卻也沒有把這件事情保守秘密。

  「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這十四個字,方金粉一直都很欣賞。

  人,總是有秘密的,再偉大的聖賢,在某種情況之下,也會有他個人所不能公開的秘密。

  秘密並不是罪惡,只有罪惡的秘密,才是真真正正的罪惡。

  但方金粉總是認為,一個人若要活得愉快,心裡的秘密肯定愈少愈好。

  ***

  平定河西,有一座破落的廢院,從滿是泥濘的大路直走,通過一道已斜脫下來的殘破木門,就可以看見圍牆後早已野草叢生的花園。

  雨點還是大顆大顆地灑下,方金粉雖然撐著傘子,但還是渾身都已濕透。

  他不但身子濕透,就連頭髮也滿是水珠。

  他忽然把傘子丟掉,任由大雨迎頭灑下。

  這破落的院子,本來就已荒蕪得令人心酸,在這大雨滂沱之下,更是顯得蕭索和落寞。

  方金粉獨個兒站在院子裡早已乾涸,但現在又在滿是雨水的魚池旁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淋雨。

  他在沉思著,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所想起的往事,有些已很模糊,但有些雖然隔了二三十年,卻還是記憶猶新,每一事每一物每一個人的影子,都清楚得恍如就在目前。

  回憶不一定是美好的,但也不一定是蒼涼或者是醜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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