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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那人入得林中,先看躺臥在地上的幽冥公子宇文雷,陡然如有一陣清風飄到尹靖面前。

  凝目看了好一會,尹靖覺得他良久沒有動靜,推測既不是朋友也不會是敵人。

  展開星目望去,只見那人穿道袍,虎頭燕額,鬍鬚滿臉,肩角露出劍穗,背後飄拂著一枝「藍色萬教旌」。

  那道士目光一轉,朗聲道:「施主定力頗深,對內家修為甚具心得。」

  尹靖微微一笑,道:「小可往昔遇過一位行腳大師,蒙指示靜坐心法,每每思緒縈懷,身體疲憊之際,即依法盤膝打坐用功,排遣雜慮,談不上『定力』二字。練武之人常于清晨於空氣新鮮的林中打坐,因此道土對尹靖的一番話,未生猜疑。」

  那道人微微頷首道:「施主無師自通,若非天賦超人,也不能有此成就。」他突然雙目一瞪,驚訝道:「施主有何難解思愁,竟在此地打坐一晚?」

  尹靖微微一怔,暗想他怎知自己在樹下打坐一晚,莫非他夜裡來過?道士見他面露驚容,笑道:「施主衣衫朝露未幹,貧道不知說錯了沒有?」

  尹靖恍然大悟,心中暗感驚佩,淡然一笑,道:「道長明察秋毫,小可不過被一些俗慮家愁糾纏,不足為道。」

  語氣略頓,接道:「請教道長可是『武林評審庭』護法?」

  「萬教旌」的標記,武林中無人不知,道士道:「貧道正是『萬教藍旌』,賤號日真人,施主在此地打坐一晚,可有見到一輛白綾馬車,睡過此地?」

  尹靖忙起身拱手作揖,道:「失敬!失敬!真人護法可是追趕萬教旌要犯?」「萬教藍旌」日真人道:「貧道昨晚接許州『飛龍劍客』朱明翁密報,『玉壺國』有一位公主帶屬下之人,客居許州『群英閣』,聽說那位公主身染重疾,但貧道趕到『群英閣』,他們已離去,貧道漏夜追趕,入得洛陽府界。」尹靖心靈大震,皺眉道:「『玉壺國』有二位公主,真人護法追蹤的不知是哪一位?」

  日真人見他神色有異,濃眉一挑,沉聲道:「施主何人?怎知『玉壺國』有二位公主?」

  尹靖一怔,知道自己一時情急顯露了馬腳,忙編了一個謊,展顏笑道:「小可姓鐘,草字奕珍,日來江湖盛傳『玉壺國』的公主取了『乾坤日月令』鬧得滿城風雨,武林譁然,小可途聽道聞,是以知道。」

  苑蘭公主取去「乾坤日月令」,確實震撼中原武林,日真人信以為真,緩緩道:「那位是二公主香玉。」

  尹靖強忍激動的情緒,微微一笑,道:「小可在樹林中打坐一晚,寅晨一匹長程健馬,馱著一紅衣人馳過,此外未見有過路者。」

  萬教旌威振天下,偵察之時,只要是中原武林人物,都有提供線索的義務。因此他對尹靖的話,深信不疑,轉身走出林外。

  走不了幾步,突然又轉了回來。

  尹靖一則要看香玉公主病情心切,二則「乾坤日月令」並沒有在她身上,他打誑瞞過「萬教藍旌」日真人。

  只等日真人一走,就趕路追去,忽見他去而複回,不禁心中打鼓。

  「萬教藍旌」目光深注著地上的幽冥公子,伸手一指,冷峻地問道:「請教鐘施主,可知地上那人被誰所傷?」

  尹靖意外地一怔,循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見地上橫臥著一位華服少年。

  昨夜玉面書生與幽冥公子火拼時,他功行正緊毫無察覺。

  不過他已迅速地想到這華服少年,可能是夜裡來犯,被玉面書生擊倒,但他卻想不出玉面書生何以驟然不在?

  當下微微一笑,道:「這個在下不知內情,無可奉告。」

  走過去細看那華服少年,覺得有些面善,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腦筋電轉,猛然記起這人正是「混元坪仙鬼人大會」時,站在幽冥鬼主身邊的那少年。

  在洛東花圃療傷時,林琪告訴過他,幽冥公子宇文雷,趁奪寶混戰中,漁翁得利,帶走了「伏羲奇書」及「藏玄秘圖」。

  這時一見幽冥公子,不禁驚喜交加,突然眉頭一皺,心想他既然被人擊倒,折圖難保不失?

  萬教旌見他神色變換不定,疑心大起,沉聲道:「鐘施主在此打坐一晚,對這事怎能推說不知?」尹靖霍地一怔,尷尬笑道:「小可昨晚,睡到夜裡心緒不寧,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乃離家到荒郊踱步散心,來時林中一片黑暗,實在沒有注意到這裡死了一人。」

  他人本老實,說起謊來神色顯得不甚自在,雖然編得有幾分道理,「萬教藍旌」也不會相信。

  不過日真人斷定他武功稀鬆平凡得很,因為他認為被點昏穴的人,形同死人。

  日真人問不出所以然來,大踏步走上前去,說道:「這人並沒死,只是被點了昏穴,待我親自來問他。」舉掌遙遙拍落。

  幽冥公子喉嚨一陣疾動,張口吐出一口濃痰,悠悠醒來。

  眸眼瞥見二人在身邊,大吃一驚,跳了起來。

  日真人心中暗感納悶,這人穴道剛被解開,起落之間顯得如此俐落,絕非俗流,當今武林之世,要制勝這等身手者,除非老一輩的一流好手。

  要知幽冥公子的武功與柳筠及「江湖三書生」不相上下,他的「陰屍功」更非他們能敵,若不是玉面書生使詐暗算,絕無法將他制倒。

  萬教旌立刻想到案情非經尋常,不是普通的翦徑劫掠。

  宇文雷焦急萬分,雙手揣在懷中摸搜,那裝著「陰文靈血」的玉瓶雖在,但「伏義奇書」與「藏玄秘圖」卻不翼而飛,當下氣得頓腳切齒,連聲怒叱道:「可惡!可惡!」

  日真人濃眉軒動道:「施主息怒,請教惡徒從何而來?」

  幽冥公子氣忿道:「可惡的小子與賤丫頭用卑鄙的手段,暗算本公子,搶去我的『伏義奇書』及『藏玄秘圖』。」

  尹靖急聲道:「什麼人搶走『藏玄秘圖』?」

  「就是那個幫你護衛的小子。」

  尹靖「哦」了一聲,一聽玉面書生搶去,立時放心不少。

  藏玄秘圖!日真人心中越奇,問道:「『藏玄秘圖』可是『玄天圖』的藏珍圖?」

  幽冥公子顯得很不耐煩,冷冷道:「大概是吧!」大步走出林外。

  日真人沉聲道:「施主請留貴步,貧道還有事請教。」

  幽冥公子頭也不回,邊走邊道:「我現在要去找那小子,沒有時間同你囉嗦。」

  日真人面色微變,道袍飄拂,竄出林外,擋住幽冥公子去路,緩緩道:「施主可知那人現在何處?」

  幽冥公子怔了一下,想不一到這道士身法這等快捷,聞言冷笑道:「真是廢話,我要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還用去找嗎?」閃身向旁沖去。

  日真人橫跨一步,又把他擋住,沉聲道:「真相未明之前,施主還是慢走為上。」

  幽冥公子劍眉聳動,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敢擋本公子大駕?」

  日真人肅然道:「貧道『武林評審庭』護法,萬教藍旌日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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