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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玄冥淫惡天理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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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胡天黑地了一番,張宇真忽然咬住他耳朵,低聲道:「我離開你這麼些日子,你有沒有不老實?」 段子羽「哎喲」道:「好人,我的耳朵要掉了,就憑這凶勁,我哪有這份膽子。」 張宇真悻悻道:「你那位姓武的家臣,風裡風騷的,就不是個好人。」段子羽笑道。「她都那把年紀了,你吃醋也不合吃到她身上。」 張宇真笑道:「怎麼樣?不打自招吧。總是有讓我吃醋的那位,是誰呀,也讓我們姐妹見一見。」 段子羽暗道:「青妹的事可不能現在告訴她,更不能讓她倆見面,否則還不拼個你死我亡。雖說大丈夫敢作敢當,和青妹的事已然做下,卻不知何時對她講方好。」 張宇真幽幽一笑道:「你現下是天下聞名的大俠客了,我若獨佔了你,天下的女孩子還不個個找我來拼命。你方才一弄,我便知你在外面不老實,不知是從誰那學會的」。段子羽暗下叫苦:「冤乎枉哉,我與武青嬰可是清清白白,青妹也不會這一手。」但聽她語氣大緩,卻不敢接言,惟恐被她套出真情。 張宇真恨恨地在他臉上咬了一下,氣道:「你還不從實招來,非到三堂會審之時再招,其實我也不是那等悍頑婦人,你只消心中重我,愛我,便再有幾名側室也不為過,我這裡還為你預備兩名美婢呢,將來總是隨我一起給了你。」 段子羽倒被嚇了一跳,忙道:「不要,你也莫來哄我,我跟你實說便是。」遂當下真把與史青的事細述一遍,戰戰兢兢,幾大神功全沒了蹤影。 張宇真聽罷,雖不免有些嚼酸吃醋,卻也不甚著惱,嗤嗤笑道:「原來是丐幫的幹金哪,許是窮苦了,看你有錢,便改行做叫化富翁了。」段子羽不知她何以不大鬧大嚷,輕輕易易放自己一馬,真感匪夷所思。 其實天師教自唐朝以來,始終貴盛不衰,天師符中往來者也盡是皇室宗族、達官顯宦。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嬪妾成群,張宇真自小見慣,不以為異,況且他父親張正常,兩位兄長,除髮妻外,也均姬妾十餘位,若單只髮妻在堂,不納妾室者反倒是奇了,是以張宇真認為,凡有本領的男子納妾方是正理,對史青之事也不特別在意。 富室人家嫁女之時,在往將女兒在閨閣中得力的丫環一併嫁出,作為女婿的側室。一來女兒出嫁後仍能得到服恃,與在家時無異,二來嫁出去的丫環自與小姐同心,免得受後納的妾室欺侮。此亦一時之風氣,不過至明季猶盛耳。 段子羽豈知此理,謙謝不遑。張宇真刮他鼻子道:「你可說准了,別到時看到了又後悔,倒象我捨不得似的。」 段子羽不想她於旁事均刁鑽怪僻,獨於此事如是寬大,雖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亦覺胸襟大暢,對張宇真更是感激不已,將之擁入懷中,加意奉承。自此段子羽便與張宇真如夫婦般雙宿雙飛,天師府家人個個愛惜舌頭,誰敢胡言亂語一句,張氏父子早知其如此,又都是豁達不拘小節之人,見小夫妻恩愛無比,倒都歡喜不已。 第二日上午,段子羽在城中獨自尋了一陣,經玄冥二老之事,他對王莊主一干人疑念更深,雖想王莊主二次相會,都待他極盡厚道,但玄冥二老乃是他手下,居然對自己下手,王莊主自也脫不了干係。 不料連尋幾日,都沒找到這幹人的蹤影,心想玄冥二老或許獨自到此,其餘人沒有來,只得罷了。屈指一算,張正常所說壽盡之日不遠,他進得府來,張正常不僅輕健如昔,府中上下也一無異狀,遂以為張正常故作驚人之語將他召來,以定自己的婚事。雖如此想,亦無受騙之感,反更感其德。 彈指間已至元月十三日,新年的喜慶氣氛尚濃,張正常忽召段子羽至靜園。張正常辟穀已久,平日惟宴坐而已。 家人等不得傳喚,俱不許涉足靜園,近些日子來,連張宇真的晨昏定省也兔了。 張正常淡淡道:「後日便是我大行之日,真兒之事既了,我心中俗念盡去,當可無所牽掛地去了。」 段子羽愕然道:「岳父功力通玄,法術彌深,縱不能長生不死,活至百齡亦屬當然,何出此言?」 張正常莞爾道:「你或許以為我書中所言乃是虛語,殊不知凡事皆有定數。況我早將生死視為一如,出世人世,天上地下,俱一般無二,生不為歡,死不足悲,不過是來去間事耳。」 段子羽這才深信無疑,不禁大慟道:「小婿受恩至重,方期來日或有所報。不意岳父遂爾舍拋,令兒輩們何以克當。」 張正常道:「盡是俗人之見,恩怨愛恨皆屬翳眼空花,轉瞬成空。天道如矢,蕩蕩無親,又豈人力所可轉換。彭祖壽八百而歿,亦難逃這一日。人生世上,孰人無死,端在聞道悟道,無我憾而去,為父年近八旬,死不為夭折之數。得道而去,盡脫俗塵,豈非大解脫,大歡喜,你平素也是達人,此時怎作悲戚之語。」 段子羽含淚不語,雖知張正常如此而去,亦是世人所企求不得,然而孺慕眷戀之情終不能釋卻。 張正常道:「去吧,先別與真兒說,後日此來為我送行。」 段子羽恍然若失地退出,也真不敢對張宇真說。心中不住盤旋著生死二字,細究其義,可禪道兩途的功夫他可不精,想了半天仍是迷茫無邊。 午後,張正常示疾,張氏兄妹及合府上下登時亂成一團。朱元璋聞知,親與馬皇后駕幸天師府問疾。張正常素所交好更是遣醫送藥,絡繹於途,均被張氏兄弟擋在門外。 張正常本以符水治疾名顯於世,甚有靈驗,天師教原以練治仙丹為本業,代代襲傳,不死之丹雖設燒出半顆,而丸、丹、膏、散的中藥制法卻是獨步海內,天師府治不了的病,外面的名醫更是束手無策。 大家雖然慌亂,卻也無心想到「死」字上,以正常之大道淵深、功力奇絕、醫術之精,自不難痊可。 元月十五日上午已牌時分,張正常大集家人于靜園,將一張奏摺遣人報與朱元璋,又將天師印信符重盡數傳與張宇初,將一隻金盒傳與張宇真,眾人俱不明所以,但他平素威嚴,也都不敢發間。段子羽悲楚不勝,強自忍耐,眾人也俱感此事非徊尋常。 張正常在每人臉上掃視片刻,對張宇真、段子羽微微一笑,猶是愛憐不已,旋即平復,合目若老僧人室,寂然不動。 有頃,段子羽大放悲聲,眾人一驚,張宇初膝行至張正常座下,伸手一探,方知他真魂已遊太虛仙境去也。登即俯伏在地,慟哭不止。 眾人一曉真相,無不驚駭欲死,半晌,方哭聲震天,天師府上下無不哀聲如潮。張正常在府中的四大弟子亦在座下俯伏哀哭。一代奇人張正常就此去世,住世七十九年。 一晃過了月余,天師府漸趨平靜,諸般事務仍如往昔,並無更改,張宇真也逐日平夏,只是哀思過度,已是形銷骨立,伶仃如鷺,段子羽晝夜不敢離她左右,見她偶或一笑,便心喜若狂。兩人不願出門,便在閨房中做些秘戲,以資歡娛。 這欺間,華山二老數次傳書,促駕回山,但當此境況,段子羽豈能袖手而去,為防明教尋仇,張宇初命天師教陝西分壇負起保護之責,華山派及昆侖派的人雖秋波望斷,但得知洋情,也只得作罷。 轉眼已是初春,張宇真在段子羽的細心照料下,已趨康復,風采猶盛往昔。只是父喪之後,她似也忽然問卓立成人,不似先前刁鑽古怪,倒成了沉穩成熟的美豔少婦。全府上下俱詫異莫名,卻也暗喜不已。 這一日春光飴蕩,嫩草勃發。段子羽攜張宇真去玄武湖遊玩。二人到得玄武湖,雇了艘畫舫,在湖中游戈,一面吸著香茗,一面觀看四周景致。 水波不興,宛似壁玉。一層微藍的水氣,其時正是踏青春遊之季,玄武湖邊美女如雲,湖上畫舫更是遊梭的不斷。文人騷客即景賦詩,聯句為章,清吟之聲琅琅,更有王公貴人擺酒宴客,攜妓侑酒,喧嚷調笑之聲不絕於耳。 兩人在湖中游得盡興,方上岸來,段子羽目光一瞥,忽見一人,忙高聲迫:「方老前輩。」 那入聞聲大驚,急急前趕,正是八臂神劍方東白。他劍術雖精,輕功卻不逮段子羽和張宇真遠矣,不大會工夫,便被二人迎頭攔住。 段子羽冷笑道:「方前輩為何如此惶急,故人相見,連聲招呼都不打?方東白情知逃脫不掉,笑道:「原來是段大俠,方某這些日子迭遇強敵,已成驚弓之鳥,慚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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