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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玄冥淫惡天理彰(4)


  段子羽道:「王莊主在哪裡,請領我一見,有要事相談。」

  方東白沉吟有頃,道:「段大俠,敝長上近日為仇敵所迫,不得不移至隱密所在,嚴令不許外人得知,請恕方某不能從命,告辭。」

  段子羽一直尋找王莊主一行人不獲,豈肯放之而去,嗆啷一聲拔出長劍,一劍橫挑,喝道:「留步。」

  方東白退了半步,拔出劍來,冷冷道:「段大俠一定要留下方某了?」

  段子羽一劍疾刺他手腕,喝道:「得罪莫怪。」

  方東白見這一劍詭異不循常理,招式是天雷劍法,而角度、方位俱大異常軌,卻又精妙無比,以他劍術之精,對天下劍法之博;「競想不出破法,只得又退一步,」咦「了一聲,直感匪夷所思。段子羽招招搶攻,疾發十余劍,方東白閃展騰挪,持劍在於,還不上半招。但見段子羽每招均點到為止,未出全力,不禁駭然汗下,劍術達此境界者惟張正常一人而已,這小子幾時精進如斯。當下拼死反攻一劍,劍未成式,段子羽長劍已點在他咽喉,冷冷劍氣激得他肌膚生粟,竟爾窒氣。段子明退後一步,收劍還鞘,道:「方前輩,我素敬你的劍道和人品,出手得罪也是勢逼無奈,我有急事欲與尊主人相商,請帶我去見,任他有何強敵,段某替他料理。」

  方東白透過氣來,已是面色沮喪,歎道:「我以為張夭師一去,世上已無劍道知音,特來其墓前拜別,以效俞伯牙毀琴之舉,死無憾矣。老失數十年前即已改頭換面,晚節不保,人品道德二字早已灰盡無餘,只是段大俠之命實難凜從,」言罷,一劍反刺,直人心房。

  段子羽哪料他會如此,适才自己搶攻之利、以獨孤心法運天雷劍式、方迫得他無還手之力。若是方東白髮劍搶攻,自己能否在百招之前打得他棄劍認輸,也殊無把握。況且他說得好好的,又無人逼他,豈料他會突然自裁,搶上奪劍,已然無及。

  張宇真也直感匪夷所恩,詫異道:「這人怎麼說死就死,邊個朕兆都沒有,咱們也沒過分逼他,這是何苦來哉。」

  段子羽凝思半晌,毅然道:「必是王莊主那行人有鬼,方前輩敗在我手,依江湖規矩,便當領我去見王莊主。方前輩既不願負主,又不願賴帳,是以以死相殉,倒是我害了他。」言下唏噓不止,心中也不禁為方東白難過,段子羽就近將方東白草草葬下,聚土為墳,暗禱道:方前輩,你死的太也突兀,在下必查清真相,令你地下得安。

  待我大事盡了,遷居玄武湖之日,定當為你重建陵墓。「拜了一拜,便與張宇真回去。當晚,張宇初回來,請段子羽人宮覲見。段子羽頗感為難,要他似旁人那樣,對朱元璋三跪九叩,實是不能,是以朱元璋雖駕幸過幾次天師府,段子羽總是先行避開。張宇初笑道:「羽弟,皇上有個大對頭飛刀傳柬,約在今夜三更在勤政殿見面,皇上托我請你去助拳。」

  段子羽和張宇真大奇,直感匪夷所恩。

  張宇真笑道:「皇上又不會武功,也沒創立什麼門派,怎麼有江湖上人找他了斷梁子,這大明天下真是無奇不有,皇上也趟江湖的混水。」

  張宇初道:「皇上說這位對頭大過厲害,怕我一人敵不住,是以請你入官護駕。」/段子羽對朱元璋並無惡感,反覺他以布衣統率群豪,驅逐韃子、光復漢室,實是漢人英雄。只因自己祖先大理為帝,是以不願向別人稱臣,以免墜了詛宗的名頭,但聽此事太過蹊蹺,直覺天下之事無有奇於此者,益覺有趣,便應諾無辭。

  是夜,段子羽便隨張宇初入宮。宮中侍衛見了張宇初,俱口稱「真人」,神態恭謹之至。雖不知段子羽何許人物,既是張宇初所攜,便不敢問。

  段子羽還未想出以什麼禮數參見,既不潛越臣節,亦不損了自己身份。朱元璋已握住他手,直稱「先生」道:「段先生大名,張真人無日不提,朕神交已久,今日得見。實是幸甚。」把手言歡,極盡款誠。

  段子羽倒不料他謙恭下士一至如斯,見他執禮優,大逾常格,倒感匪夷所思。

  朱元璋禦人之策極精,否則徐達、常遇春、藍玉、沐英等天下英豪豈肯為之效死力,至殆而不悔,此際自知性命堪憂,禮賢下士之禮自又升了一格。

  朱元璋將兩人讓至勤政殿,分主客坐下,並不敘君臣之禮,段子羽又是一奇。張宇初素所經慣,倒不以為異,每次他入朝,朱元漳也總是以客禮相待,以示尊崇。

  須臾,太監奉上茶來,朱元璋舉盞讓客,笑道:「數月前,朕曾大封趙宋宗室後裔,段先生亦在應封之列,況且先生虎陽雄心,親赴大光明頂為朕取得兩權聖火令,厥功半佛,是以王爵相贈,以表朕之寸心。不意失生高蹈名利之外,封還詔令,亦乃高尚其志。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士,莫非王臣,但漢光武亦有不臣之嚴陵,朕雖不敢比美前賢,亦願仿而效之。」段子羽隨口謙遜幾句,覺得這皇上實在不錯,大有好感。朱元璋對江湖中事所知也不少,張宇初便將段子羽大敗楊逍、韋一笑、殷野王、範遙等人的業績渲染一番,倒聽得朱元璋矯舌難下,這些人自己素知其能,無一不是絕世高手,實不相信段子羽能具如是神威,但他素信張宇初之言,對段子羽更生敬佩,對今夜的約會也略略有了底。星移斗轉,談笑之間三更已盡,望著殿外夜空,朱元璋雖有兩人護駕,心中仍是忐忑不安,頗感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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