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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身陷華山做掌門(3)


  段子羽見此人不過二十四五歲,面白無須,身材高挑,秀氣中不失英氣,腳下步履飄飄,如踏水而行,顯是輕功甚佳。

  段子羽掣劍在手,劍尖指地,立好門戶,喝道:「通名受死。」

  那人肅聲道:「大光明教地字門門主司徒明月在此,小賊納命來。」一扇點來,卻是走的打穴筆一路。

  段子羽身子斜轉,一劍刺向他肩後井穴,那人手一揮,扇子徑向劍上格去,兩人出手俱是快極,刀劍相交,金鐵鏘鳴,各退一步,段子羽這才知道扇骨乃精鋼所鑄。雖不知地字門門主是何等人物,但從這一擊這中已感到是一勁敵。

  段子羽一劍斜到,劍到中途,腳下一錯,從「明夷」踏到「未濟」,方位猝變,劍尖已刺至司徒明月左肋。司徒明月不料他變招如是之速,幾乎被攻了個措手不及;扇子一抖,扇面倏然展開,遮住左肋,段子羽進步一繞,一至他背後,左手一爪抓向他後腦玉枕穴,司明月中心中大駭,不及還招,身子一晃,疾沖出去,爪風刺得發皆為之豎。

  明教人群中一人朗聲道:「司徒門主,退下來吧,這是我們五行旗的事,讓我們五行旗與他了斷。」

  司徒明月道:「吳旗主,我是奉教主令旨而來,並非強行替你們出頭。」銳金旗掌旗使吳勁草聽他搬出教主來,便不作聲了。

  司徒明月武功得自楊逍真傳,是楊逍老部屬天、地、風、雷四門的頭號人物,向來自負,現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招受挫,不由得羞惱成怒,反手一掌擊出,不待還招,鐵扇後發先至,竟是刀法中的「力劈華山。」

  段子羽側頭避過鐵扇,挺劍刺向他掌心勞宮穴。兩人你來我往,頃刻間拆了二十餘招。司徒明月步法迅捷飄忽,繞著段子羽周匝遊鬥,一柄扇子忽而直點如點穴撅,判官筆,忽而如劍刺刀劈,使得變幻萬幹,出神人化,左手或指戮,或掌擊,諸般手法奇招紛呈,如滿天花雨令人眼花繚亂,明教中人也大多是首次見到他的真實武功,不禁歡呼喝彩,彩聲如雷。段子羽仗著腳下禹罡步法神奇莫測,當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手中蹈暇抵隙,他自與七手童子、四散人、方東白等交過手後,劍招益發純熟。

  司徒明月的武功較諸四散人為高,卻不及方東白之功力精純,只是一上手便以狂風暴雨之勢傾瀉而出,大有沛然莫能為禦的氣勢,表面上卻是占了上風,殊不知段子羽劍上的夭雷劍法,以謙抑為本,講究舍已從人,後發先制、以柔克剛,純是道家宗旨,其威力即蘊藏於清淡無奇的招術中。遇弱則弱,逢強則強,是以二十余招中段子羽閃、展、騰、挪,瀟灑飄逸地避過這一輪猛攻。

  旁觀眾人見這二人如鷹隼撲擊,往來似電,無不看得驚心動魄,膛目結舌,司徒明月身在局中,卻是叫苦不迭,這二十餘招實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所學武功中精萃盡出,卻奈何不了對方分毫,心中暗自後悔,不該自負過甚,硬向楊逍討來這份差事,眼下竟成騎虎難下之勢,但事至如今,也只有強行撐持了。手上招式依然源源遞出,只是內力已漸感不足。

  段子羽立時感到對手壓力減弱,乘機一劍刺向司徒明月小腹,司徒明月揮扇砸去,段子羽清嘯一聲,如鶴唳中天,劍尖驀然上挑,越過鐵扇直刺咽喉下無突穴,這一變招豈止迅疾無比,更是匪夷所思,高手對招,對招木的老嫩料得極准,對虛招、實招更需辯別清楚,司徒明月眼見刺向小腹的這一劍還既疾又狠,內力已運至極致,根本不能中途轉向,哪料段子羽居然在極不可能的狀況下驀然變招,頓時驚得面如土色,危急中不及回扇擋格,頭盡力一側,兩手上舉,胸腹空門全露,段子羽豈肯錯過良機,不暇思索,左掌疾出,按在司徒明且胸上,意欲以摧心掌震碎他的心臟。甫料入手處綿軟一團,頗富彈力,段子羽頓時明白,臉上一紅,掌劍齊撤,躍後幾尺,自己心中怦怦亂跳,如同作了虧心事一般。

  司徒明月死裡逃生,卻也是漲紅滿面,忽然嚶嚀一聲,擲扇入地,掩面疾奔,穿入明教人群中便已不見。

  華山二老閱事豐瞻,司徒明月一出場,他們便知是女著男裝,只是她儒中寬袍,又滿面英氣不讓鬚眉,段子羽卻是看不出了。高老者見掌門頗是尷尬,打哈哈道:「掌門人神威大震,魔教小丑大敗而逃。」他功力深厚,中氣十足,這番話平平說出,周圍人聽著都覺得是在自己耳邊說話,清晰異常。

  明教人群中登時起了哄,署罵聲,吼叫聲,亂成一團。

  這起人中職事最高的是銳金旗掌旗使吳勁草和烈火旗掌旗使辛然,五行旗各掌旗使中原以顏垣武功為高,厚土旗的實力也居五旗之首,只是顏垣及二十餘名好手盡數喪命在段子羽的九陰白骨爪下,厚土旗群龍無首,實力上也大大打了折扣。吳、辛二人此番糾眾前來,正是要搜殺段子羽,為顏垣等人復仇,他們自知武功不及顏埕,也並不作單打獨鬥的打算,是以一上手便是幾十柄短矛,幾十柄短斧,拋擲矛、斧的是銳金旗中青力強雄的教眾,哪知華山二老實非等閒。這一番翻江倒海般的攻勢被二柄單刀化解無遺,餘下便是幾十支強弓硬彎,還未及發射,卻被司徒明月攔住。

  天、地、風、雷四門在教中本不及五行旗地位高,但卻是楊逍嫡系部屬,楊逍繼任教主後,這四門人眾儼然是天子門生,竟然有淩駕五行旗之上的勢頭,司徒明月近年來更是楊逍全力栽培的頭挑人物,吳勁草和辛然心中雖然不服,表面上對她卻是容讓三分。此刻見司徒明月大敗而逃,心中不無幸災樂禍之感,但見段子羽武功果然不凡,又有華山二老為其羽翼,對付這三人也實感棘手。

  這壁廂吳、辛二人尚未計議妥當,段子羽和華山二老也在急急籌思方略。眼見四周幾十名頭裹白中的教眾彎弓搭箭,引滿待發,三人對這亂箭夷然無懼,但一看到這幾十人身後的二十餘名頭裹黑中的教眾,手持黑黝黝斬噴筒,卻不禁膽寒,噴筒中所盛乃是腐蝕力極強的毒水,沾身即爛,絕無幸理,這些都是洪水旗教眾,奉掌旗使唐洋之命參加圍殺之戰的。

  段子羽忽然朗聲道:「明教朋友中哪位是龍頭老大,請站出來講話。」

  吳勁草、辛然相視一眼,面露詫異,暗道:「這小子莫不是怕了,要乞降活命?當下二人並肩而出,齊聲道:「你有何話說,快講吧。」

  華山二老中的矮老者走上幾步道:「吳旗使,辛旗使,貴教和我中原武林百多年來干戈不斷,但從來都是依照武林規矩辦事,約時,約地,約人,擺出道兒來決鬥,從無今日這般群毆亂砍的,怎麼貴教近些年來聲勢日隆,行事卻日益卑下,渾如市井無賴一般,不知是何道理?」

  吳勁草一愕,倒沒想到這老兒先行興師問罪來了,說的卻也有理,明教中人雖然行事偏激,手段毒辣,為中原武林所不容,但向來確是依照武林規矩比武決鬥,不肯壞了自己的名頭,是以楊逍、范遙、殷野王、韋一笑等雖是聲名籍籍的魔頭,在這點上也絕不肯落人口實。矮老者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覷准此點,先行發難,竟欲以言語擠兌住吳、辛二人,單打獨鬥已方三人自是穩操勝券。

  吳、辛二人自是一點即透,心下大是躊躇,司徒明月尚且輸得狼狽不堪,自己一方人數雖多,卻無高手可與抗衡,可若一湧而上,也並無絕對的勝算,已方所仗恃者一是人多,可這在武學高手而言,殊不足畏,二者便是那二十余筒毒水,可一旦成混戰局面,毒水施放出來,多半要傷到自家人身上,何況即使豁出這百把弟兄,把這三人置於死地,日後江湖上傳揚開來,人人都人說明教傾五行旗全力對付華山派的三人,五行旗在江湖上便永無抬頭之日了。吳、辛二人相處既久,心意也隱隱相通,這番計較在心中翻來倒去,四眼相望,竟爾不能定議。

  高老者見師兄一句話便把吳、辛二人責問得啞口無言,大是佩服,而自己忝列華山二老之尾,面子上也與有榮焉,得意洋洋道:「是啊,二位怎麼不說話呀?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哪能不按武林規矩行事。若是一味地混砍亂殺,不是連綠林土匪都不如嗎?」這幾句話辭鋒咄咄,卻也合情入理,令人難以駁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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