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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身陷華山做掌門(2)


  段子羽見這高老者瘋瘋顛顛,卻不料他如此陰損。知他說得出來,多半也做得到。這二老武功俱不弱,自己倒吊著,絕非其敵,真要讓他們制住,在臉上刻上幾字,這奇恥大辱只怕是連死都洗刷不了。在他心中,自不覺華山掌門四字有什麼誘惑力,語聲發顫道:「別亂來,你再過來,我就自刎而死。」說著橫劍胸前,只待這二人再度出手,便自行了斷,免得受辱於凡夫俗子,辱沒了祖宗聲名。

  高老者慌道:「別,別。你既不喜歡,不刻在臉上,咱們在背上或屁股上刻也成。」段子羽怒道:「哪裡也不成。」

  高老者大費躊躇,搔搔頭皮道:「這可怎麼辦,若不刻上個記號,你被別派捉去,我們華山派就要不回來了。」

  忽然颶的一聲,一物自遠處飛至,插入地下仍顫晃不止,高老者和矮者者一見是柄小旗,一面大書「明」字,一面繡有紅色火焰,高者者大叫道:「是光明頂的朋友嗎?這小子已被我們華山派定下了,馬上就是華山掌門人,識相的走遠些,不要白費力氣來搶了。」

  周圍立時現出十幾人來,一人喝道:「華山二老聽著,我們五行旗今日是找這姓段的小子報仇雪恨,不是要尋貴派的晦氣,敬請二位且站一旁,別濺了一身血。」

  高老者怒道:「直娘賊,誇你們胖你們還喘上了,這小子是我們新任掌門,豈是任由你們要殺便殺的,且先過我們華山二老這一關。」

  段子羽道:「兩位前輩,先放我下來,此事只與我有關,你們二老何必插手。」高老者笑道:「掌門的事便是我們華山全派的事,我們身為長老,這關係更大得很。你且先吊著歇會兒,看你師叔的反兩儀刀法如何?」

  那十幾人不再言語,呼嘯一聲齊舞刀劍而上。高、矮兩老者,一在段子羽左,一在其右,舞動雙刀,護住段子羽。

  當的一聲,一名教從的劍被高者者震飛,矮老者順勢進刀,將一顆頭顱砍上半空,刀回處,又磕開了攻自己的兩劍一刀。這二者一生浸淫于這路反兩儀刀法,委實精純無比,兩刀呼呼生風,將三人圍得風雨不透。這十幾名教眾雖也是厚土旗的好手。卻怎及得上二者功力之深,是以一上來便損折一人,被刀風逼退回去。

  這十幾人相視一顧,人人臉上悍戾之色大作,複一擁而上。矮老者喝道:「混沌一破。」兩柄刀一前一後,孤形合擊,登時斬斷兩隻持劍的手,矮老者又喝道:「太乙生蔭,兩儀合德。」刀風霍霍,迅疾無倫,一路刀法源源展開,如長江大河,布下一道堅不可破的刀網,厚土旗幾名教眾拼死冒進,立時被絞得臂折腿斷,倒拋出去,慘叫之聲大作,腳下的土地已被鮮血染紅。兩個回合下來,厚土旗教眾已損折一半,餘者退開幾尺,一時不敢攻上。

  高老者得意道:「魔崽子,見識到你爺爺的手段了吧。」

  轉頭對段子羽道:「掌門師侄,這路刀法還過得去吧,過得幾天,便傳授於你。要不然,你不懂華山派的武功,這掌門做起來也不舒但。」

  段子羽見二老言笑晏晏間殺人如割草,這路刀法固是精妙,二老功力也是不凡,方才對自己出手顯然是留有餘地,也不禁佩服,但聽他一口一個掌門師侄,儼然自己真當上了他們掌門一般,心中氣苦,道:「你們快放了我是正經,什麼掌門我也不做。」

  高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說得輕鬆,我們華山二老為你破了二十年的殺戒,又結下這等梁子,你若不是掌門,我們何苦如此做。」話猶未了,一枝短矛破空飛來,日光下耀眼生輝,氣勢駭人,矮老者揮刀一格,掙地一聲,矛掉頭飛回,剛格開此矛,空中忽然一暗,只見數十柄矛四面八方一齊打來,如滿天花雨一般,高者者驚道:「乖乖不得了,魔崽子們下毒手了。」兩人奮力舞動雙刀,頓時劈啪之聲不絕於耳,所幸這二人刀法純熟,功力深厚。數十枝短矛竟盡數攔格在週邊。二人也感手臂酸麻,虎口作痛。

  矛方落地,又是風聲大作,數十柄短斧齊飛而至,二老無奈,故技重施,雙刀舞成一道光幕,叮叮噹當,將短斧又格出圈外,頓時手腕酸痛幾不能舉,虎口被震出裂紋。

  段子羽急道:「快放我下來,我與你們一起禦敵。」高老者搖頭喘息道:「不成,只要你不答允,就在這樹上吊著吧。」

  說話間,周圍二丈遠處已密密麻麻站滿了身穿明教服飾的人,不用計算也知道不在百名之下。段子羽氣道:「再下放我下來,咱們三人都得被砍成肉醬,我做不做掌門又育什麼相干。」高老者喘息道:「任你說破了天,也是無用。華山二老言出如山,說不放就是不放,被砍成肉醬也不放。」

  段子羽頹然長歎道:「罷了,我服了你們了,這掌門我做了,快放我下來。」

  高老者大喜,拱手道:「謹遵掌門人法旨。」躍起半空,在他足踝上一牽一抖,那糾纏固結的繩索已然解開,手法麻利之至。

  段子羽手一拄地,身子一折,已穩穩站在地上。矮老者也抱刀一禮道:「恭喜掌門人。」段子羽哼道,「我是滿肚子的冷氣,何喜之有。」矮老者面色一紅,卻也頗有得色。

  這兩兄弟只感華山派人才凋落,門中弟子無一能成大器,更莫說負起中興華山派的大任,這二者于派中威望武功都是最高,竟一反常例,不立門中弟子為掌門,不憚勞苦,跋山涉水,行遍江湖,立志要為華山派尋一有膽有識,天賦武功俱屬上乘的人來繼任掌門。多少年來,閱人雖如恒河沙數,卻無一是最佳人選。到得最後,竟聽一江湖術士之言,跑這漢水河畔捉掌門人來了。目下夙願得償,欣喜逾恒,雖在重圍之中卻也毫無懼意。

  明教人群中有一人揚聲喝道:「姓段的小賊,你畏頭縮尾,靠華山派兩個老不死的庇護,能躲到幾時?」

  段子羽迫於形勢,被逼答應做華山掌門,直覺此事荒唐不稽,如同兒戲一般,又被吊了許久,心裡一肚子氣,殊無歡愉之感,吃此人一罵,大怒道:「是誰躲在人群裡胡沁,有膽的出來與段某大戰一場。」

  音猶未落,一人越眾而出,手搖摺扇,施施然而來,其時正是九月,已是「秋扇見捐」的季節,此人持扇在手,卻不打開,顯是以此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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