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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天師頑女洞室緣(3)


  範遙看了看面如土色的衛壁,武青嬰,嘿嘿笑道:「二位沖了我們明教的場子,又得罪了野王,我雖有心口護,卻也難作得很哪。」

  衛壁哀聲道:「求前輩恕過我們無心之過,以後必當報答。」範遙道:「恕是一定要恕的,只是這麼輕輕鬆松讓二位離去,于野王面上太不好看。」衛壁顫聲道:「前輩欲待怎樣?」他見范遙滿臉疤痕,縱橫交叉,甚是恐怖,雖在笑著,仍令人毛骨驚然。真怕他留下自己兩口子的一手,一腿,或是耳朵、鼻子、眼睛之類,那以後可難在江湖行走了。

  範遙見他滿眼懼色,心中暗喜,道:「這法子既簡便,又於二位毫毛無損。若是留下二位身上的什麼東西,豈不有損二位的英俊形象。」

  衛壁連聲道:「那是,那是。您老人家慈悲為懷,必有福報。」範遙哈哈怪笑幾聲,有人說他慈悲,倒是頭一遭。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來,傾出兩顆藥丸,不由分說塞到衛武二人口中,待得藥丸融化人腹,才伸手拍開他們的穴道。

  二人相扶著站起來,衛壁顫聲道:「不知前輩給在下等服的是什麼藥?」範遙笑道:「沒什麼,是兩顆止咳化痰的藥,二位明年此日到大光明頂來,我會再給你們兩丸。要是不來嗎,也由得你們,」範遙雖說的輕描淡寫,衛壁卻知這絕不是什麼好東西,知道間也白問,臉色慘然,扶著妻子走了出去。

  殷野王拇指一翹,贊道:「右使端的好計策,如此一來,這兩人必為我所用,當真比殺了他們好。不過,你給他們吃的是什麼?」範遙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一名教眾走進來躬身道:「稟右使、法王,故去弟兄的身都找到了,共有二十八具,二十二人死于九陰白骨爪下,六人死於掌下,現都停放在外。」

  範遙道:「找到兇手蹤跡沒有?」那人道:「左近十幾裡都找遍了,什麼也沒發現,也只有這一處廟,別無人家。」

  範遙道:「好吧,咱們先為外面的弟兄送終,再把這破廟掘地三尺,看他們能地遁到哪去。」

  廟外暫態間升起一堆大火,十幾人盤坐火旁,把屍首放入火裡,雙手在胸前捧成火焰飛騰之狀,齊聲念誦明教經文:「焚我殘軀,熊熊烈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段子羽在佛象中聽得這段經文,大是感觸,品味著「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兩句,竟不禁流淚下來。他自小遭滅家之禍,更過了十年難見天日的窟居生活,雖然錦衣玉食,但支撐他的不過是練武報仇的信念,生活的情趣從未領會得到,只覺苦多甜少。

  那姑娘感到他的身子竟微微發抖,歎道:「都是我連累了你,你我若不受傷,尚有一線生機,現今恐怕難逃大劫了。你怪我嗎?」

  段子羽伸手摟往她,兩人本已貼在一起,這樣貼得更緊了。段子羽道:「我怎會怪你。人生到頭總難免一死,得與姑娘死在一處,我段子羽已是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那姑娘心中歡喜,幽幽道:「我們現在可是同命鳥兒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張宇真,你叫我真兒吧。」

  段子羽道:「真兒,這名字好聽得很,是不是迦陵鳥的叫聲?」張宇真嗔道:「段哥,這當口你還有閒心說笑。」心中倒覺甜蜜,迦陵鳥是佛教傳說中阿彌陀佛淨土國中的鳥兒,所發清音使人一聞之下,立登果位,證成正覺。據說此鳥兒乃是阿彌陀佛為廣宣法音幻化而成的。

  聽得外面轟隆隆之聲甚響,顯是明教中人為已死弟兄超度亡魂後,在拆廟字。廟年久失修,拆起來倒省事多了,不多時,四壁已除。卻無複壁之類的東西。

  段子羽毅然打開機關,范遙、殷野王等人見佛象動起來,都感詫異,全神戒備。

  段子羽抱著張宇真從佛象中跳下來,範遙等並不認識他,一見張宇真,笑道:「小姑娘,你終於逃不掉了吧。快把東西交出來,說出背後主使人,還可放你一馬。」

  張宇真笑道:「東西你們不是拿回去了嗎?還問我要什麼。」殷野王道:「胡說八道,幾曾把東西還我們了?」張宇真道:「前兩天在寶雞,我被你們一夥的人追到,他說我交出東西便不殺我,我打不過他,只好把東西給他了,誰知你們食言而肥,還是拼命追殺我。」

  范遙和殷野王對望一眼,都感迷感,見這姑娘神態極為誠懇,絲毫不象說假話的樣子。範遙問道:「那人是什麼樣子,叫什麼?」

  張宇真道:「那人高高,瘦瘦的,和你年齡差不多,叫韋什麼來的,還有個外號,是什麼蝠,他說我如不交出東西,就要咬破我的喉嚨,喝我的血,我一害怕,就給他了,」范遙和殷野王疑竇頓生,張無忌歸隱後,雖手諭楊逍繼任教主,但楊逍年老德薄,威不服眾,此日的明教雖還勉強聚在一起,但人心渙散,號令不嚴,昔日盛況已一去不復返了。韋一笑早就覬覦教主之位,若說他私藏起聖火令倒不無可能。況且此次聖火失竊實是疑點頗多,若無內奸,外人絕不會輕易得手。

  這二人精明過了頭,哪知張宇真不過是拖延時間,戲耍他們,心中已有幾分相信。範遙瞥眼看到她狡黠的笑容,心中一凜,暗道:「這小怪人詭計多端,她的話不可全信,切莫著了她的道。那可是八十老娘倒繃嬰兒了,」縱身到佛象前,向裡一望,空空如也,卻不知佛象底座下還有機關。至於這二人身上倒是不必搜,聖火令乃尺多長的牌子,放在身上一眼便可看出來。

  殷野王道:「你先隨我們回去,與韋一笑那廝對質,我們保證不傷你的性命。」張宇真道,「那可不成,那個韋一笑什麼蝠的怪老頭得到東西後,一定藏在什麼地方了,我和他對質,他硬賴沒拿,你們自然相信他了。他轉頭又要咬我喉嚨,喝我血了。」殷野玉沉吟道:「這倒也是,可這事總得弄個水落石出,範右使,你看怎麼辦?」

  範遙陰森森道:「這女娃娃巧言如簧,且不管她說的真假,捉回去再說。」伸手向張宇真抓來。段子羽抗聲道:「幾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出手對付一個受傷的女孩子不有失身份嗎?」范遙冷冷道:「我是捉拿竊賊,可不是比武較技,管什麼身份不身份。」

  他手剛遞到張宇真肩頭,段子羽驀然一爪伸出,範遙手腕疾翻,反扣他脈門內關穴,段子羽左爪後發先至,疾如閃電般插向範遙面孔。範遙一驚,托地後躍兩尺,厲聲道:「那些兄弟都是你殺的?」段子羽道:「在下習武不精,別讓前輩見笑了。」範遙又問道:「你是周芷若的徒弟?」段子羽道:「我不認識此人。」

  範遙心道,你若是周芷若的弟子傳人,我倒有幾分忌諱。周芷若和張教主情深意重,現已成了夫妻吧。傷了她的弟子須于張教主面上不好看。既然不是,就可痛下殺手了。當下不再多言,左手虎爪,右手鷹爪,一齊攻到,竟是要用爪力破段子羽的九陰白骨爪,攻勢淩厲狠辣。

  段子羽不敢硬接,身形一飄,化開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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