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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九陰白骨江湖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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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劫師太慨然歎道:「段家大理稱帝,代代都是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惜國運不永,這也是天數使然。只可歎你祖孫競遭同一命運,一者亡國,一者喪家,總算天佑善人,你今日得此福緣,也可說是段家歷代祖先積德修善的余慶吧。」她沉思片刻,又道:「你們家傳一陽指號稱武林六大絕學之一,你怎麼不會?」她於廟外觀戰多時,兩人交手情景自然毫無遺漏,一聽這少年竟是段皇爺的嫡系子孫,登時想起一陽指來,故有此一問。 段子羽泣道,「先父母遇害時,弟子尚在繈褓之中,這門家傳武學竟自上代而絕。」百劫師太擊掌嘆息道:「可惜,可惜。不過你現在所學恐怕不亞于一陽指,失之東隅,得之桑榆,也不必有患得患失之心了。」轉過身來對韋一笑道:「韋法王,現在動手尊駕覺得公平否?」 大家都在諦聽這二人的交談,一時都忘了還有這場決鬥,百劫師太忽然提起,氣氛登時又緊張起來。韋一笑聽這少年竟是大理段家傳人,甚感驚詫,又見百劫師太施術居然成功,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氣,百劫師太一提此事,驚詫尤甚,不料她為人施用「灌頂大法」後,猶有餘力再戰。 心中暗道:「若在她功力未損之前,我萬及不上她。現在交手,雖然贏面不太大,卻有戰成平手的把握。可是她為人施術較之我所損功力,實不可同日而語。此時交手,漫說勝之不武,自己的身份降了許多。」便笑道:「師太神術,韋某佩服。此刻一戰卻不公平之甚,師太為這小子強行開頂,打通小周天,損耗功力多多,韋某焉能占這種便宜。」 宋遠橋在旁笑道:「師太,韋蝠王之言甚是。我看兩位之約還是另擇時日吧。」他雖高出百劫兩輩有餘,但素來謙和沖淡,百劫又是一派拳門,是以言語中頗加禮敬。 百劫師太原本笑吟吟的,眼中充滿殺機,一霎間,臉色登時肅穆莊嚴,一雙眸子也立轉平和,雙手合什道:「晚輩忙於對敵,竟忘了給幾位前輩見禮,多多恕罪。」宋遠橋連忙還禮道:「不敢當,師太貴為一派掌門。我等不過虛長幾歲,不敢當師太之禮 。」百劫師太道:「宋大使金口既開,晚輩自當順遵照行。韋法王,尊駕沒有異議吧?」 韋一笑甚是尷尬,如此一來倒象他受了武當的庇護,可自己言已出口,斷無收回之理,當下拱手道:「宋老弟如此說,就這麼辦吧,韋某有事,告辭了。」他心中雖怯,言語上卻不肯吃虧,百劫稱宋遠橋前輩,他便稱之為老弟,順勢占了個便宜,但聽得百劫嘿嘿冷笑,甚是刺耳,其中不乏譏嘲說明之意,臉上微紅,縱身躍出廟外,閃得幾閃,已消失不見了。 宋遠橋笑道:「師太率眾遠來赴約,卻讓老朽一句話攬散了,多謝師太賞給老朽這個薄面,日後定將酬謝。」百劫忽然之間竟疲憊不堪,身子於夜風中搖了幾搖,似乎要站不牢。兩名弟子忙上前扶住,百劫苦笑道:「宋前輩,您看晚輩還有再戰之能嗎。方才不過是擺個空城計,嚇走韋魔頭的,多謝前輩圓場。」說完,逕自盤膝地上, 運起內功來,那兩名女弟子都是單掌扶在她背上,為她補充內力。 其實百劫師太一進廟來,見到楊不悔夫婦在場,便已知道這場架打不成了,若是堅欲擊殺韋一笑,勢必要和武當發生衝突,兩派從開派祖師郭襄和張三豐始,交情已是甚深,其下數代弟子無不秉承祖意,世代交好,因此,百劫索性在強敵之前為段子羽全力施術,情知有武當在此,不會讓韋一笑向自已動手,既賣了武當一個情面,又顯露一手神功,使韋一笑知難而退,又救得一位是非分明,有膽有識的少年,誠所謂一舉而三得,這份機心卻是武當諸人料想不到的。至於對段子羽一見如故,傾力相救,既出於對魔教的敵愾同仇,複出於家傳的相術,一見之下便覺這少年年紀雖小,已隱隱然有王者霸氣,前程不可限量,自不能任之毀于韋一笑之手。待知他是一燈大 師的後人,更感欣慰。 約有兩個時辰,百劫睜眼道:「好了。」兩名弟子各各抽身後退,俱已是香汗淋漓,氣息不勻,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服下。百劫師太卻已精力彌漫,回復舊觀。見段子羽仍肅立殿中,微微笑道:「段公子,你在想什麼?莫不是寒掌的毒性仍末去盡?」 段子羽從夢中驚醒,忙回道:「師太,弟子死中逃生,又受師太天大恩惠,驚喜過度,總怕這是一場夢幻。」百劫師太咯咯笑道:「傻孩子,你真是在作夢,在夢中自己打通了小周天,了不得的很哪。」 段子羽聽出這調笑中滿是慈愛,撲通跪倒,叩頭道:「師太,您這麼好,請您收弟子為徒吧。」百劫笑著搖頭道:「這可不成,我若收了你,不僅壞了峨嵋不收男弟子的祖規,江湖上 那些黑心爛肺專門嚼舌頭的長舌婦不知要造出多少謠呢。」說到這裡,臉色竟然一紅,靦腆得如同小姑娘。 見到段子羽大大失望的神色,心中不忍,靈機一動道:「我雖不便收,這裡現放著幾位名震武林的大俠,倒是合適得很。宋老前輩,當年周芷若周掌門是張真人揮函介紹到,我們的峨嵋的,現在晚輩斗膽請宋老前輩收段公子入門牆何如?」 宋遠橋心中一喜,便欲應下,張松溪在他背後扯了他一下,宋遠橋雖不知他何意,但四弟素來足智多謀,料事精細,他既阻止,必有深意,沉吟片刻道:「還請師太見諒,師太所命,本應奉行,只是段公子武功路子趨於陰柔一路,而且成就已然可 觀,縱然到老朽門下,老朽恐怕也沒什麼技藝可堪傳授,倒是虛擔師名,複又誤人子弟了。」百劫淡淡道:「倒是晚輩唐突了,段公子殺了這麼多明教中人,武當門下豈能容他。」 殷梨亭怒遏:「師太此言是明指我們武當和明教為一路了。」百劫師太笑道:「殷六俠多心了,貧尼焉敢有此意,也許是我學識淺薄,表錯了意了。」 殷梨亭還等再言,宋遠橋沉聲道:「六弟不得無禮。」對段子羽道:「段公子倘若不以老朽愚碌無能,老朽便勉力收入門牆,武當上下絕無人容不下他。」他本是武當掌門,因受兒子宋青書的牽連,被革去掌門之職,由二弟俞蓮舟接任。但自俞蓮舟以下,對他莫不尊崇如師,凡事必得他示下,方肯實施。 段子羽昂首道:「師太,您若不收弟子為徒,弟子寧願一生無門無派,作個孤魂野鬼面已,宋老前輩的好意弟子心領了,實難從命。」 百劫師太皺眉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我費了多少力氣才求得動宋老前輩,你居然不識抬舉。快向宋老前輩賠禮,他老人家不會和你這黃毛小子計較,他老人家那一身武功你能學個三四成,就足夠你享用一生了,韋一笑那夥人忌憚宋老前輩的名頭,也不會找你的麻煩,豈不是萬全之策。」 宋遠橋這才明瞭百劫師太的用心,霎時間也明白了張松溪阻攔他的原因。他若是收段子羽為徒,這二十幾條人命的過節自然移到他的肩上,以武當和明教的交情,和他同韋一笑、楊逍的關係,這場過節倒是不難化解,只是未免強明教所難了。若是化解不了,明教和 武當勢必成敵,這正是百劫師太良苦用心所在,也是張松溪所憂,不過他確是看中了段子羽的武學稟賦,對於此節並不重視,專等段子羽過來即頭拜師。 哪知段子羽與韋一笑拼鬥之時,宋遠橋等始終作壁上觀段子羽早已把他們記恨在心,雖明知他們是赫赫有名的武當大俠,心裡卻有四分痛恨,三分不忿再加三分瞧不起,哪裡肯來拜師。當下竟直立而起,躬身道:「師太既然不允,弟子無顏再求,但弟子絕不投身另投他派,師太的大恩弟子銘記終身,他日必有以報。」 百劫歎道:「段皇爺的子孫怎麼會出你這麼個屬山西驢子的,看來我這分苦心算是白費了。弟子我是不能收的,三個月後你到峨嵋山來找我,我傳你幾手我俗家時的玩藝,算是了了你這份心吧。」段子羽恭謹謝過。 兩派人眾一擁而出,臨行前,百劫師太塞給段子羽一個羊脂白玉的瓶子,拍拍他的頭笑道:「三個月,可別失約喲。」 霎時間,人散殿空,段子羽忽感悲從中來,竟如赤子失去慈母般伏地痛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大殿的一尊觀音菩薩忽地旋轉起來,轉了三轉,佛像中露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悄聲道:「喂,你怎麼了,受了重傷嗎?痛得厲害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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