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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遊太虛雙修功(4)


  風清揚聽得毛骨慷然,不意她競恨她祖上未將她媽殺了,心地之毒駭人聽聞。

  桑小蛾續道:「我祖上降明之後,卻不願作大明的官,執意回鄉務農,以了餘生。」

  風清揚道:「激流勇退,實屬明哲保身的上策,令祖必是勤參彈理,勘破權勢虛榮,了不起。」

  桑小蛾氣得咬他一日道:「你溺混攪成不成,讓我說完,便是你聽完後嫌棄我、憎厭我,我也認了。」

  風清揚柔聲道:「莫說你受盡人間萬苦,便當真是十惡不赦,我也一樣憐你、愛你。」

  桑小蛾奇道,「你為甚要對我這般好風清揚道:「或許我們前生已訂了今生緣,逃都逃不掉的。」

  桑小蛾面色一紅道:『貧嘴。」心中卻歡愉無比,道:「我說到哪了?都讓你攪忘了。」

  風清揚道:「你說到令祖高風亮節,不願登仕新朝,激流勇退,桂冠歸裡了。」

  桑小蛾道:「冠是掛了,裡也歸了,只不過不是故里,而是幽幽地獄。」

  風清揚雖早料知他祖上必無好結果,依然驚道:「怎樣了?」

  桑小蛾道:「朱元障說我祖上看不起他,一惱之下,將我家滿門抄斬。」

  風清揚失聲道:「啊呀,你是怎樣逃出來的,喂,我明白了,必是有一武林異人,念你滿門忠良『將你救了出來。」

  桑小蛾雖在悲痛之餘,也不禁撲哧一笑,按他一拳道,「專會瞎說白道,那時還沒有我呢,哪來的武林異人?」

  風清揚恍然省悟,國初距此數十年,那時哪會有尚小蛾,心下卻疑惑,他家滿門抄斬,她是怎樣出來的?

  桑小蛾續道:「宋元障覺得將我家刀刀斬絕猶不解氣,卻將我家年青女子抓去充為營妓。」風清揚登時恍然,自己先前那番話中,說朱熹為營妓爭風吃醋,是這般觸動了她心事,當下恨不得打自己十記二十記耳光。

  桑小蛾忽然問道,「你知道營妓是幹甚麼的嗎?」

  風清揚登時語塞,他看過不少宋人筆記,上面載有官家請客,營妓清舞倍酒,文人騷客亦與營妓流連唱和,傳為佳話,先前以為不過是舞女而已,現下卻知不對,隱隱猜得出來,卻實難說出口,心中已然作痛。

  桑小蛾自答道:「便是在每座宮營裡輪番當妓女,讓那些滿身汗臭、豬狗不如的丘八發洩淫欲,朱元漳覺得如此羞辱他的對頭才算泄怒,這還不算,營妓生下的男孩去勢後作太監、龜奴,生下的女孩依然要作營妓,要讓這羞恥代代延續下去,永無止日。」

  風清揚的肺幾欲氣炸,怒道:「豈有此理,一人有罪一人當,與他妻女何干。陰司中尚有六道輪回,他竟然……

  桑小蛾冷冷道:「就為這個,我從不信這世上有甚麼天理、公道,有的只是人欲,他朱天子一句話,不僅定了我家世世代代的命運,還列為祖制,子孫萬代奉行,遭殃的非僅我一家,便是那些助豺為虐的所謂功臣,又有幾家逃過這命運。天道迴圈,因果報應倒是不錯。」

  風清揚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等慘無人道的事,巍巍廟堂之上,高居九五之尊的天下共主心地歹毒如斯。

  桑小蛾續道:「那時我媽年方十四,家破之時便欲自盡,卻被把守的人攔住,擄進軍營作了營妓。」

  她停頓須臾,身子忽冷忽熱,抖顫如秋風的枝葉,風清揚緊緊抱住她,道:「不要說了。」

  桑小蛾苦澀道:「那種人間地獄的日子過都過來了,說說又有甚麼?我媽媽自此便在每座軍營裡輪轉,每日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在她身上發洩獸欲,每天都要昏死數次,到得最後精疲力竭,縱想自盡亦已不能。

  「蝶蟻尚且貪生,在那種日子裡,甚麼節義廉恥、臉面自尊,早銷蝕得一千二淨,幾年下來也就安於屈辱了,那一年有了我,我卻不知生身父親是哪個丘八。」

  她語音冷靜得出奇,似乎不帶絲毫感情,風清揚聽了,卻似一根根鋼針刺進肉裡。

  桑小蛾道:「我長到三歲上,營裡一位軍醫忽然大發奇想,要尋個人試驗他新研製出的毒藥,便將我要了去,我媽想與其將來與她一樣日日遭受淫辱,倒不如毒死了乾淨,便一日答應。

  「不知是我天生命硬,還是那軍醫毒藥配的不高明,幾種毒藥入肚,卻越長越壯,那名軍醫興致上來,拚命研製更新更毒的藥,豈知越吃抗毒能力越強,到得八歲上已然百毒不侵,毒蛇、蠍子咬我一日,反被我毒死,再厲害的毒藥我也能拿來當飯吃。」

  風清揚聽得膛目結舌,直感匪夷所思,世上怎會有毒不死的人?然則細思這五年中,她每吃一劑藥便過一番鬼門關,其間兇險之狀較之武林兇殺尤為驚心動魄。

  桑小蛾接著道:「那軍醫到得最後,實是智窮力竭,只得將我又送回那人間地獄。那些丘八根本不當我們是人,常常當著我的面淫辱我媽媽,人人都知我將來也是一樣,倒也不以為異。

  「到得十三歲上,眼見也要作營妓了,那名軍醫的一位師兄到了營中,聽他師弟說起這樁怪事,大為駭異,便花了三千兩銀子將我贖了出來,帶我離開了人間地獄。」

  風清揚以手加額,連連為她慶倖,不禁問道:「後來怎樣?」話一出口,便知不妥,她後來的遭遇也會是極慘,便想甚麼遭遇會比那人間地獄更慘,卻實實想不出了。

  桑小蛾道:「後來怎樣?我那時也只道逃脫苦海,豈知甫出虎口,又人獅吻。」

  那道人將我帶到一座道觀,觀中有間密室,便將我關在那裡,當天晚上。便破了我的童貞,競欲用邪法吸—取我的元陰。我自知必死,倒也不怎麼恐懼,一任他擺佈,豈知將養數日、竟爾平復,那道人也唑唑稱奇,他又想出另一招來,教我習練『素女吞陽大法』一年有成後,他便帶各色武林人物與我睡覺,逼我吸取這些人的精血功力。然後將我全身穴道封住,施用『采陰術』,將功力吸到他身上,如此循環往復,我竟又進了人間地獄。」

  風清揚怒道:「這道人是誰?」

  桑小蛾道:「你不用費心,他已遭報應了。如是四五年的光景,我也記不清吸幹了多少人的元陽,又轉輸到那道人身上。有時他騙不來人,便在我身上大逞淫虐,變盡了花樣折磨我、蹂躪我、那些丘八好賴還是個人,這妖道簡直不是人。」

  她身子又一陣顫抖,忽冷忽熱有如發虐疾千般,顯是回思那些不堪回首的慘事。風清揚已然說不出話來,痛恨、驚訝、憐惜、情愛百感交集。

  桑小蛾須爽又道:「在我十八歲那年,妖道忽發奇想,欲將我元陰吸去,便可百毒不侵『功力倍增。那天晚上,他將我穴道封閉,施用邪法,我原以為死期已至。不想那妖道惡貫滿盈,報應臨頭,居然弄個漆桶底脫,元陽走泄,一身精血功力倒灌入我體中。」

  風清揚心內總算舒了口氣,桑小蛾道:「我僥倖脫生後,便去京中大營尋找媽媽,潛入大營後方知我媽媽熬幹精血,染上色澇死了,我一氣之下下毒將整座軍營的人都毒死了。」

  風清揚失聲道:「原來是你幹的。」前些年京師兩座軍營士卒中毒身亡,傳為奇聞,查了數年均無端倪,原來是桑小蛾下的手。

  桑小蛾道:「那妖道總算也做了點兒好事。傳了我武功、毒術,一則使我吸人精血的本領增強,二則好使我服服貼貼供他玩弄。我仗著這點技藝闖蕩江湖,不想江湖上的事我絲毫不懂、那些色鬼便打我的主意,我又何所畏懼,來者不拒,與每個人鬼混些時,騙他些武功,最後吸幹他功力、送地上西天極樂去了。幾年下來,江湖上不知我姓名來歷,便稱我『千面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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