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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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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越聽越奇,道:「紀姑姑,如此說來,那臨淮閣酒樓中的掌櫃、廚師、酒保等一干人,都是那惡婆婆的一夥了?」 紀曉芙道:「看來那些人都是她的手下,那掌櫃的按照惡婆婆單子上書明的法子,對我們施這些酷刑,直到今天,我還是半點也不明白,為甚麼那惡婆婆要幹這樁怪事?她若跟我們有仇,要取我們性命原是舉手之勞。倘若存心要我們多吃些苦頭,想出這些惡毒的法兒來痛加折磨,為甚麼又指點我們來向胡先生求援?又說她不久便來找胡先生尋仇,難道用這些千奇百怪的法兒將我們整治一頓,是為了試一試胡先生的醫道?」 張無忌沉吟半晌,說道:「這個金花婆婆既要跟胡先生為難,按理說,胡先生原該將你們治好,齊心合力,共御大敵。否則他口說不肯施治,為甚麼又教了我各種解決的方術,施用起來,確是甚具靈效,這麼說,那是他明裏不救、暗中假手我來救人了。可是他教我治好了你們,半夜裏卻又偷偷前來下毒,令你們死不死、活不活的。真是奇怪之極了。」 兩人商量良久,想不出半點緣由。楊不悔已編了一個大花冠,給張無忌戴在頭上。 張無忌道:「紀姑姑,以後除非是我親手給你端來的湯藥,你千萬不可服用。晚上你手邊要放兵刃,以防有人加害。眼前你還不能便去,等我再配幾劑藥給你服了,內傷無礙之後,乘早帶了不悔妹妹逃走罷。」 紀曉芙點點頭,又道:「孩子,這姓胡的居心如此叵測,你跟他同住,也非善策,不如咱們一起走罷。」張無忌道:「嗯,他一向對我倒是挺好的。他本來說,要治好我身上陰毒之後,再將我害死,但他既然治不好,自也不用出手害我了。本來咱們這時便走,最是穩妥,但如何醫治姑姑內傷,我還有幾處不明,須得再請教胡先生。」紀曉芙道:「他既在暗中下毒害我,那麼教你的方術只怕也是故意不對。」 張無忌道:「那又不然。胡先生教我的法子,卻又是效驗如神。這中間的是非,我是分辨得出的。奇就奇在這裏。我本來想,那金花的主人要來為難胡先生,他身在病中,我可不能在他有難之時離他而去。但胡先生的病顯然是假裝的。」 當天晚上,張無忌睜眼不睡,到得三更時分果然又聽到胡青牛悄悄從房中出來,到紀曉芙的茅棚中去下毒。這般過了三日,紀曉芙因不服毒藥,痊癒得極快。簡捷、薛公遠他們卻好了又發,反反覆覆,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已然大出怨言,說張無忌的醫道太過低劣。張無忌也不理會,暗想過了今晚,便可和紀曉芙母女脫身遠走,自己陰毒難除,也不回武當山去了,免得太師父和諸師伯叔傷心,找個荒僻的所在,靜悄悄的一死便了。 這晚臨睡之時,張無忌想明天一早便要離去,胡青牛雖然古怪,待自己畢竟不錯,若非得他醫治,焉能活到今日?這兩年多來,又蒙他傳授不少醫術,相處一場,臨別也頗感黯然,於是走到他房外,問候了幾句,又想起那金花婆婆早晚要來尋事,不知他何以抵禦,不禁為他擔心,說道:「胡先生,你在蝴蝶谷中住了這麼久,難道不厭煩嗎?幹麼不到別的地方玩玩?」 胡青牛一怔,道:「我有病在身,怎能行走?」張無忌道:「套一輛騾車,就可以走了。只要用布幪住車門車窗,密不通風,也就是了。你若願意出門,我陪你去便是。」胡青牛歎道:「孩子,你倒好心。天下雖大,只可惜到處都是一樣。你這幾天胸口覺得怎樣?丹田中寒氣翻湧嗎?」張無忌道:「寒氣日甚一日,反正無藥可治,那也任其自然罷。」 胡青牛頓了一頓,道:「我開張救命的藥方給你,用當歸、遠志、生地、獨活、防風五味藥,二更時以穿山甲為引,急服。」張無忌吃了一驚,心想這五味藥和自己的病情絕無關聯,而且藥性頗有衝突之處,以穿山甲作藥引更是不通,問道:「先生,這些藥份量如何?」胡青牛怒道:「份量越重越好。我已跟你說了,還不快快滾出去?」 這些年來,胡青牛跟張無忌談論醫理藥性,當他是半徒半友,向來頗有禮貌,這時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的呼叱,張無忌一聽之下,不由得怒氣沖沖的回到臥房,心道:「我好意勸你遠行避禍,沒來由卻遭這番折辱,又胡亂開這張藥方給我,難道我會上當嗎?」躺在床上,只是想著適才胡青牛的無禮言語,正要朦朧入睡,忽地想起,「當歸、遠志……那有份量越重越好之理?莫非……莫非他說當歸,乃是『該當歸去』之意?」 一想到「當歸」或是「該當歸去」之意,跟著便想:「遠志」是叫我「志在遠方」、「高飛遠走」,「生地」和「獨活」的意思明白不過,自是說如此方有生路,方能獨活,那「防風」呢?嗯,是說「須防走漏風聲」;又說「二更時分以穿山甲為引,急服」,「穿山甲」,那是叫我穿山逃走,不可經由谷中大路而行,而且須二更時急走。 這麼一想,對胡青牛這張藥不對症、莫名其妙的方子,登時豁然盡解,跳起身來,轉念又想:「胡先生必知眼前大禍臨頭,是以好意叫我急速逃走,可是此刻敵人未至,他為甚麼不明明白白跟我說,卻打這個啞謎?若是我揣摩不出,豈非誤事?此刻二更已過,須得快走。」暗想胡先生必有難言之隱,因是這些日子中始終不走,說不定暗中已安排了對付大敵的巧妙機關,他雖叫我「防風」、「獨活」,但紀姑姑母女卻不能不救。 當下悄悄出房,走到紀曉芙的茅棚之中。只見紀曉芙躺在稻草上,卻另有一人彎著腰,俯在紀曉芙身前。這一晚是月半,月光從茅棚的空隙中照射進來,張無忌見那人方巾藍衫、青布幪臉,正是胡青牛,瞬息間千百個疑團湧向心間。 只見胡青牛左手捏住紀曉芙的臉頰,逼得她張開嘴來,右手取出一顆藥丸,便要餵入她口中。張無忌見情勢危急,急忙躍出,叫道:「胡先生,你不可害人……」 那人一驚回頭,便鬆開了手,砰的一響,背上已被紀曉芙一掌重重擊中。他身子軟倒,蒙在臉上的青布也即掀開了半邊。 張無忌一看之下,忍不住驚呼,原來這人不是胡青牛,秀眉粉臉,卻是個中年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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