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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丁璫道:「他們一行人都在橫石鎮上住宿,咱們這就趕去。我知道石中玉睡的房間,咱們悄悄進去,讓他跟你換了衣衫。明日早晨你就大聲呻吟,說是喉頭生了惡瘡,從此之後,不到白老爺子真要殺你,你總是不開口說話。」石破天喜道:「叮叮噹噹,這般好法子,虧你怎麼想得出來?」

  丁璫道:「一路上你跟誰也不可說話,和石莊主夫婦也不可太親近了。白師傅他們十分精明厲害,你只要露出半點馬腳,他們一起疑心,可就救不得石莊主夫婦了。唉,石莊主夫婦英雄俠義,倘若就此將性命斷送在凌霄城裏……」說著搖搖頭,嘆了口長氣。石破天點頭道:「這個我自理會得,便是殺我頭也不開口。咱們這就走吧。」

  突然間房門呀的一聲推開,一個女子聲音叫道:「少爺,你千萬別上她當!」朦朧夜色之中,只見一個少女站在門口,正是侍劍。

  石破天道:「侍劍姊姊,甚……甚麼別上她當?」侍劍道:「我在房門外都聽見啦。這丁姑娘不安好心,她……她只是想救她那個天哥,騙了你去作替死鬼。」石破天道:「不是的!丁姑娘是幫我想法子去救石莊主、石夫人。」侍劍急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少爺,她決不會對你安甚麼好心。」

  丁璫冷笑道:「好啊,你本來是真幫主的人,這當兒吃裏扒外,卻來挑撥是非。」轉頭向石破天道:「天哥,別理這小賤人,你快去問陳香主他們要一把悶香,可千萬別說起咱們計較之事。要到悶香後,別再回來,在大門外等我。」石破天問道:「要悶香作甚麼?」丁璫道:「等會你自然知道,快去,快去!」石破天道:「是!」推窗而出。

  丁璫微微冷笑,道:「小丫頭,你良心倒好!」

  侍劍驚呼一聲,轉身便逃。丁璫那容她逃走?搶將上去,雙掌齊發,擊中在她後心,侍劍哼也沒哼,登時斃命。

  丁璫正要越窗而出,忽然想起一事,回身將侍劍身上衣衫扯得稀爛,褲子也扯將下來,裸了下身,將她屍身放在石破天的床上,拉過錦被蓋上。次日長樂幫幫眾發覺,定當她是力拒強暴,被石破天一怒擊斃。這麼一來,石破天數日不歸,貝海石等只道他暫離避羞,一時也不會出外找尋。

  她佈置已畢,悄悄繞到大門外。過了一盞茶時分,石破天越牆出來,說道:「悶香拿到了。」丁璫道:「很好!」兩人快步而行,來到河邊,乘上小船。

  丁璫執槳划了數里,棄船上岸,只見柳樹下繫著兩匹馬。丁璫道:「上馬吧!」石破天讚道:「你真想得周到,連坐騎都早備下了。」丁璫臉上一紅,嗔道:「甚麼周到不周到?這是爺爺的馬,我又不知道你急著想去搭救石莊主夫婦。」

  石破天不明白她為甚麼忽然生氣,不敢多說,便即上馬。兩人馳到四更天時,到了橫石鎮外,下馬入鎮。

  ***

  丁璫引著他來到鎮上四海客棧門外,低聲道:「石莊主夫婦和兒子睡在東廂第二間大房裏。」石破天道:「他們三個睡在一房嗎?可別讓石莊主、石夫人驚覺了。」

  丁璫道:「哼,做父母的怕兒子逃走,對雪山派沒法子交代啊,睡在一房,以便日夜監視。他們只管顧著自己俠義英雄的面子,卻不理會親生兒子是死是活。這樣的父母,天下倒是少有。」言語中大有憤憤不平之意。

  石破天聽她突然發起牢騷來,倒不知如何接口才是,低聲問道:「那怎麼辦?」

  丁璫道:「你把悶香點著了,塞在他們窗中,待悶香點完,石莊主夫婦都已昏迷。就推窗進內,悄悄將石中玉抱出來便是。你輕功好,翻牆進去,白師傅他們不會知覺的,我可不成,就在那邊屋簷下等你。」石破天點頭道:「那倒不難。陳香主他們將雪山派弟子迷倒擒獲,使的便是這種悶香嗎?」丁璫點了點頭,笑道:「這是貴幫的下三濫法寶,想必十分靈驗,否則雪山群弟子也非泛泛之輩,怎能如此輕易的手到擒來?」又道:「不過你千萬得小心了,不可發出半點聲息。石莊主夫婦卻又非雪山派弟子可比。」

  石破天答應了,打火點燃了悶香,雖在空曠之處,只聞到點煙氣,便已覺頭暈腦脹。他微微一驚,問道:「這會熏死人嗎?」丁璫道:「他們用這悶香去捉拿雪山弟子,不知有沒熏死了人。」

  石破天道:「那倒沒有。好,你在這裏等我。」走到牆邊,輕輕一躍,逾垣而入,了無聲息,找到東廂第二間房的窗子,側耳聽得房中三人呼吸勻淨,好夢正酣,便伸舌頭舐濕紙窗,輕輕挖個小孔,將點燃了的香頭塞入孔中。

  悶香燃得好快,過不多時便已燒盡。他傾聽四下裏並無人聲,當下潛運內力輕推,窗扣便斷,隨即推開窗子,左手撐在窗檻上,輕輕翻進房中,藉著院子中射進來的星月微光,見房中並列兩炕,石清夫婦睡於北炕,石中玉睡於南炕,三人都睡著不動。

  他踏上兩步,忽覺一陣暈眩,知是吸進了悶香,忙屏住呼吸,將石中玉抱起,輕輕躍到窗外,翻牆而出。丁璫守在牆外,低聲讚道:「乾淨利落,天哥,你真能幹。」又道:「咱們走得遠些,別驚動了白師傅他們。」

  石破天抱著石中玉,跟著她走出數十丈外。丁璫道:「你把自己裏裏外外的衣衫都脫了下來,和他對換了。袋裏的東西也都換過。」石破天探手入懷,摸到大悲老人所贈的一盒木偶,又有兩塊銅牌,掏了出來,問道:「這……這個也交給他麼?」丁璫道:「都交給他!你留在身上,萬一給人見到,豈非露出了馬腳?我在那邊給你望風。」

  石破天見丁璫走遠,便混身上下脫個精光,換上石中玉的內衣褲,再將自己的衣服給石中玉穿上,說道:「行啦,換好了!」

  丁璫回過身來,說道:「石莊主、石夫人的兩條性命,此後全在乎你裝得像不像了。」石破天道:「是,我一定小心。」

  丁璫從腰間解下水囊,將一皮囊清水都淋在石中玉頭上,向他臉上凝視一會,這才轉過頭來,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鐵盒,揭開盒蓋,伸手指挖了半盒油膏,對石破天道:「仰起頭來!」將油膏塗在他喉頭,說道:「天亮之前,便抹去了藥膏,免得給人瞧破。明天會有些痛,這可委屈你啦。」石破天道:「不打緊!」只見石中玉身子略略一動,似將醒轉,忙道:「叮叮噹噹,我……我去啦。」丁璫道:「快去,快去!」

  石破天舉步向客棧走去,走出數丈,一回頭,只見石中玉已坐起身來,似在和丁璫低聲說話,忽聽得丁璫格的一笑,聲音雖輕,卻充滿了歡暢之意。石破天突然之間感到一陣劇烈的難過,隱隱覺得:從今而後,再也不能和丁璫在一起了。

  他略一踟躕,隨即躍入客棧,推窗進房。房中悶香氣息尚濃,他凝住呼吸開了窗子,讓冷風吹入,只聽遠處馬蹄聲響起,知是丁璫和石中玉並騎而去,心想:「他們到那裏去了?叮叮噹噹這可真的開心了吧?我這般笨嘴笨舌,跟她在一起,原是常常惹她生氣。」

  在窗前悄立良久,喉頭漸漸痛了起來,當即鑽入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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