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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突然間任我行身子一幌,欺到鮑大楚身前,左手疾探,向他咽喉中抓去。鮑大楚大駭,右手單刀已不及揮過來砍對方手臂,只得左手手肘急抬,護住咽喉,同時左足退後一步,右手單刀順勢劈了下來。這一守一攻,只在一剎那間完成,守得嚴密,攻得凌厲,的是極高明手法。但任我行右手還是快了一步,鮑大楚單刀尚未砍落,已抓住他胸口,嗤的一聲響,撕破了他長袍,左手將一塊物事從他懷中抓了出來,正是那塊黑木令。他右手翻轉,已抓住了鮑大楚右腕,將他手腕扭了轉去。只聽得噹噹噹三聲響,卻是向問天遞出長劍,向秦偉邦以及其餘兩名長老分別遞了一招。三長老各舉兵刃相架。向問天攻這三招,只是阻止他們出手救援鮑大楚,三招一過,鮑大楚已全在任我行的掌握之中。

  任我行微笑道:「我的吸星大法尚未施展,你想不想嘗嘗滋味?」

  鮑大楚在這一瞬之間,已知若不投降,便送了性命,除此之外更無第三條路好走。他決斷也是極快,說道:「任教主,我鮑大楚自今而後,效忠於你。」任我行道:「當年你曾立誓向我效忠,何以後來反悔?」鮑大楚道:「求任教主准許屬下戴罪圖功,將功贖罪。」任我行道:「好,吃了這顆丸藥。」放開他手腕,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火紅色的藥丸,向鮑大楚拋去。鮑大楚一把抓過,看也不看,便吞入了腹中。

  秦偉邦失聲道:「這……這是『三尸腦神丹』?」

  任我行點點頭,說道:「不錯,這正是『三尸腦神丹』!」又從瓷瓶中倒出六粒「三尸腦神丹」,隨手往桌上擲去,六顆火紅色的丹丸在桌上滴溜溜轉個不停,道:「你們知道這『三尸腦神丹』的厲害嗎?」

  鮑大楚道:「服了教主的腦神丹後,便當死心塌地,永遠聽從教主驅使,否則丹中所藏尸蟲便由僵伏而活動,鑽而入腦,咬嚙腦髓,痛楚固不必說,更且行事狂妄顛倒,比瘋狗尚且不如。」任我行道:「你說得甚是。你既知我這腦神丹的靈效,卻何以大膽吞服?」鮑大楚道:「屬下自今而後,永遠對教主忠心不貳,這腦神丹便再厲害,也跟屬下並不相干。」

  任我行哈哈一笑,說道:「很好,很好。這裏的藥丸那一個願服?」

  黃鍾公和禿筆翁、丹青生面面相覷,都是臉色大變。他們與秦偉邦等久在魔教,早就知道這「三尸腦神丹」中裏有尸蟲,平時並不發作,一無異狀,但若到了每年端午節的午時不服克制尸蟲的藥物,原來的藥性一過,尸蟲脫伏而出。一經入腦,其人行動如妖如鬼,再也不可以常理測度,理性一失,連父母妻子也會咬來吃了。當世毒物,無逾於此。再者,不同藥主所煉丹藥,藥性各不相同,東方教主的解藥,解不了任我行所製丹藥之毒。

  眾人正驚惶躊躇間,黑白子忽然大聲道:「教主慈悲,屬下先服一枚。」說著掙扎著走到桌邊,伸手去取丹藥。

  任我行袍袖輕輕一拂,黑白子立足不定,仰天一交摔了出去,砰的一聲,腦袋重重撞在牆上。任我行冷笑道:「你功力已失,廢人一個,沒的糟蹋了我的靈丹妙藥。」轉頭說道:「秦偉邦、王誠、桑三娘,你們不願服我這靈藥,是不是?」

  那中年婦人桑三娘躬身道:「屬下誓願自今而後,向教主效忠,永無貳心。」那矮胖老者王誠道:「屬下謹供教主驅策。」兩人走到桌邊,各取一枚丸藥,吞入腹中。他二人對任我行向來十分忌憚,眼見他脫困復出,已然嚇得心膽俱裂,積威之下,再也不敢反抗。

  那秦偉邦卻是從中級頭目升上來的,任我行掌教之時,他在江西管轄數縣之地,還沒資格領教過這位前任教主的厲害手段,叫道:「少陪了!」雙足一點,向牆洞竄出。

  任我行哈哈一笑,也不起身阻攔。待他身子已縱出洞外,向問天左手輕揮,袖中倏地竄出一條黑色細長軟鞭,眾人眼前一花,只聽得秦偉邦「啊」的一聲叫,長鞭從牆洞中縮轉,已然捲住他左足,倒拖了回來。這長鞭鞭身極細,還沒一根小指頭粗,但秦偉邦給捲住了左足足踝,只有在地下翻滾的份兒,竟然無法起立。

  任我行道:「桑三娘,你取一枚腦神丹,將外皮小心剝去了。」桑三娘應道:「是!」從桌上拿了一枚丹藥,用指甲將外面一層紅色藥殼剝了下來,露出裏面灰色的一枚小圓球。任我行道:「餵他吃了。」桑三娘道:「是!」走到秦偉邦身前,叫道:「張口!」

  秦偉邦一轉身,呼的一掌,向桑三娘劈去。他本身武功雖較桑三娘略遜,但相去也不甚遠,可是足踝給長鞭捲住了,穴道受制,手上已無多大勁力。桑三娘左足踢他手腕,右足飛起,拍的一聲,踢中胸口,左足鴛鴦連環,跟著在他肩頭踢了一腳,接連三腳,踢中了三處穴道,左手捏住他臉頰,右手便將那枚脫殼藥丸塞入他口中,右手隨即在他喉頭一捏,咕的一聲響,秦偉邦已將藥丸吞入肚中。

  令狐冲聽了鮑大楚之言,知道「三尸腦神丹」中藏有僵伏的尸蟲,全仗藥物剋制,桑三娘所剝去的紅色藥殼,想必是剋制尸蟲的藥物,又見桑三娘這幾下手腳兔起鶻落,十分的乾淨利落,倒似平日習練有素,專門逼人服藥,心想:「這婆娘手腳伶俐得緊!」他不知桑三娘擅於短打擒拿功夫,此刻歸附任我行,自是抖擻精神,施展生平絕技,既賣弄手段,又是向教主表示效忠之意。

  任我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桑三娘站起身來,臉上神色不動,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任我行目光向黃鍾公等三人瞧去,顯是問他們服是不服。

  禿筆翁一言不發,走過去取過一粒丹藥服下。丹青生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甚麼,終於也過去取了一粒丹藥吃了。

  黃鍾公臉色慘然,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正是那「廣陵散」琴譜,走到令狐冲身前,說道:「尊駕武功固高,智謀又富,設此巧計將這任我行救了出去,嘿嘿,在下佩服得緊。這本琴譜害得我四兄弟身敗名裂,原物奉還。」說著舉手一擲,將琴譜投入了令狐冲懷中。

  令狐冲一怔之際,只見他轉過身來,走向牆邊,心下不禁頗為歉仄,尋思:「相救這位任教主,全是向大哥的計謀,事先我可半點不知。但黃鍾公他們心中恨我,也是情理之常,我可無法分辯了。」

  黃鍾公轉過身來,靠牆而立,說道:「我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好好作一番事業。但任教主性子暴躁,威福自用,我四兄弟早萌退志。東方教主接任之後,寵信奸佞,鋤除教中老兄弟。我四人更是心灰意懶,討此差使,一來得以遠離黑木崖,不必與人勾心鬥角,二來閒居西湖,琴書遣懷。十二年來,清福也已享得夠了。人生於世,憂多樂少,本就如此……」說到這裏,輕哼一聲,身子慢慢軟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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