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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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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宮不久,便有太監宣下朝旨,封韋小寶為一等子爵,賜婚使,護送建寧公主前赴雲南,賜婚平西王世子吳應熊。吳應熊封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韋小寶取錢賞了太監,心想:「倒便宜了吳應熊這小子,娶了個美貌公主,又封了個大官。說書先生說精忠岳傳,岳飛岳爺爺官封少保,你吳應熊臭小子如何能跟岳爺爺相比?」轉念又想:「皇上封他做個大官,只不過叫吳三桂不起疑心,遲早會砍他的腦袋。鰲拜可也不是官封少保嗎?對,對,岳飛岳少保也給皇帝殺了。可見官封少保,便是要殺他的頭。下次皇上如果封我做少保,可得死命推辭。」 當下去見皇帝謝恩,說道:「皇上,奴才這次去雲南跟你辦事,你有甚麼錦囊妙計,那就跟我說了罷。」康熙哈哈大笑,說道:「小桂子沒學問。錦囊妙計,是封在錦囊之中的,天機不可洩漏,怎能先跟你說?」韋小寶道:「原來如此。可惜我不識字,皇上若有錦囊妙計,須得畫成圖畫。皇上,上次你吩咐我去清涼寺做主持,這道聖旨,畫得可挺美哪。」 康熙笑道:「自古以來,聖旨不用文字而用圖畫,只怕以咱們君臣二人開始了。」韋小寶道:「這叫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康熙笑道:「很好。你記心好,教了你的成語,便記住了。」韋小寶道:「皇上教的,我總記得的,別人教的,可記來記去總記不住,也不知是甚麼道理。好比一言既出,甚麼馬難追,這匹甚麼馬,總是記不住。」 說到這裏,太監稟報建寧公主前來辭行。康熙向韋小寶望了一眼,吩咐進見。 建寧公主一進書房,便撲在康熙懷裏,放聲大哭,說道:「皇帝哥哥,我……我……我不願嫁到雲南,求你收回聖旨罷。」 康熙本來自幼便喜歡這個妹子,但自從得知假太后的惡行之後,連帶的對妹子也生了厭憎之心,將她嫁給吳應熊,實是有心陷害,這時見她哭得可憐,倒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已難收回成命,拍拍她肩膀,溫言道:「女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我給你揀的丈夫可很不錯哪。小桂子,你跟公主說,那吳應熊相貌挺英俊的,是不是?」 韋小寶道:「正是。公主,你那位額駙,是雲南省有名的美男子,上次他來北京,前門外有十幾個姑娘打架,打出了三條人命。」建寧公主一怔,問道:「那為甚麼?」韋小寶道:「平西王世子生得漂亮,天下有名。他進京那天,北京城裏成千成萬的姑娘太太們,都擠著去瞧。有十幾個姑娘你擠我,我擠你,便打起來啦。」建寧公主破涕為笑,啐道:「呸!你騙人,那有這等事?」 韋小寶道:「公主,你猜皇上為甚麼派我護送你去雲南?又吩咐我多帶侍衛兵勇,妥為保護?」公主道:「那是皇帝哥哥愛惜我。」韋小寶道:「是啊,這是皇上的英明遠見,深謀遠慮。你想,額駙這樣英俊瀟灑,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做夫人,現今給你一下子佔了去,天下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缸子、醋罈子、醋罐子、醋瓶子。有些會武藝的姑娘一怒,說不定要來跟你為難。雖然公主自己武功高強,終究寡不敵眾,是不是?因此奴才這一次護送公主南下,肩頭的擔子可真不輕,要對付這一隊糖醋娘子軍,你想想,可有多難?」 建寧公主笑道:「甚麼糖醋娘子軍,你真會胡說八道。」她這時笑靨如花,臉頰上卻兀自掛著幾滴亮晶晶的淚珠,向康熙道:「皇帝哥哥,小桂子送我到了雲南之後,就讓他陪著我說話兒解悶,否則我可不去。」康熙笑道:「好,好,讓他多陪你些時候,等你一切慣了再說。」建寧公主道:「我要他永遠陪著我,不讓他回來。」 韋小寶一伸舌頭,道:「那不成,你的駙馬爺倘若見我惹厭,生起氣來一刀將我砍了,沒了腦袋的小桂子,可不能陪公主說話解悶了。」建寧公主小嘴一扁,道:「哼,他敢?」 康熙道:「小桂子,你去雲南之前,有件事先給我查查。上書房裏不見了一部佛經,這事可有點奇怪,連這裏的東西,竟也有人敢偷!」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已頗為嚴峻。韋小寶應道:「是,是。」建寧公主插口道:「皇帝哥哥,你這部佛經是我拿的。嘻嘻。」 康熙道:「你拿去幹甚麼?怎麼沒先問過我?」公主笑道:「是太后吩咐我拿的。太后說,皇帝每天要辦千百件軍國大事,問你要部佛經這等小事,便不用來麻煩你啦。」康熙哼了一聲,便不言語了。建寧公主伸伸舌頭,央求道:「皇帝哥哥,你別為這件事生我的氣。以後我去了雲南,便想再來這裏拿你的書,可也來不了啦。」 康熙聽她說得可憐,心腸登時軟了下來,溫言道:「你去了雲南,要甚麼東西,儘管向我要好了。」頓了一頓,說道:「平西王府裏,又有甚麼東西沒有?」 *** 韋小寶從上書房出來,眾侍衛、太監紛紛前來道賀。每個侍衛都盼能得他帶去雲南,吳三桂富可敵國,這一趟美差,發一筆財是十拿九穩之事。 到得午後,康親王又進宮來相見,喜氣洋洋的道:「兄弟,經書已呈繳給了皇上。皇上很是高興,著實誇獎了我幾句。」韋小寶道:「那好得很啊。」 康親王道:「你不日就去雲南,今日哥哥作個小東,一來慶賀你封了子爵,二來給你餞行。」攜著他手出得宮來,這次卻不是去康親王府,來到東城一所精緻的宅第。這屋子雖沒康親王府宏偉,但雕棟畫樑,花木山石,陳設得甚是奢華。 康親王道:「兄弟,你瞧這間房子怎樣?」韋小寶笑道:「好極,漂亮之極!王爺真會享福。這是小福晉的住所麼?」康親王微笑不答,邀他走進大廳。 廳上已等著許多貴官,索額圖、多隆等都出來相迎,「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康親王笑道:「咱們今日慶賀韋大人高升,按理他該坐首席才是。不過他是本宅主人,只好坐主位了。」韋小寶奇道:「甚麼本宅主人?」康親王笑道:「這所宅子,是韋大人的子爵府。做哥哥的跟你預備的。車夫、廚子、僕役、婢女,全都有了。匆匆忙忙的,只怕很不周全,兄弟見缺了甚麼,只管吩咐,命人到我家裏來搬便是。」 韋小寶驚喜交集,自己幫了康親王這個大忙,不費分文本錢,不擔絲毫風險,雖然明知他定有酬謝,卻萬想不到竟會送這樣一件重禮,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道:「這……這個……那怎麼可以?」 康親王捏了捏他手,說道:「咱哥兒倆是過命的交情,那還分甚麼彼此?來來來,大夥兒喝酒。那一位不喝醉的,今日不能放他回去。」 這一席酒喝得盡歡而散。韋小寶貴為子爵,大家又早知他那太監是奉旨假扮的,便不能再回宮住宿了。這一晚睡在富麗華貴的臥室之中,放眼不是金器銀器,就是綾羅綢緞,忽想:「他奶奶的,我如在這子爵府開座妓院,十間麗春院也比下去了。」 *** 次日一早去見九難,告知皇帝派他去雲南送婚。九難道:「很好,我陪你一起去。」韋小寶大喜,轉頭向阿珂瞧去。九難道:「阿珂也去。」韋小寶更是喜從天降,這個喜訊,便是皇帝連封他一百個子爵也比不上。從九難處告辭出來,便去天地會新搬的下處。 陳近南沉吟道:「韃子皇帝對吳三桂如此寵幸,一時是扳他不倒的了。不過這實是大好機會。小寶,吳三桂這奸賊不造反,咱們要激得他造反,激不成功,就冤枉他造反。我本該和你同去,只是二公子和馮錫範回到台灣之後,必定會向王爺進讒,料想王爺會派人來查詢天地會之事。我得留在這裏,據實稟告。這裏的眾兄弟,你都帶了去雲南罷。」 韋小寶道:「就怕馮錫範這傢伙又來加害師父,這裏眾位兄弟還是留著相助師父罷,否則弟子放心不下。」陳近南拍拍他肩膀,溫言道:「難得你如此孝心。馮錫範武功雖強,你師父也不見得就弱於他了。這次他只不過攻了咱們個出其不意,一上來躲在門後偷襲,先傷了我右臂。下次相遇,他未必能再佔到便宜。誅殺吳三桂是當前第一大事,咱們須得傾全力以赴。只盼這裏的事情了結得快,我也能趕來雲南。咱們可不能讓沐家著了先鞭。」韋小寶點頭道:「倘若給沐王府先得了手,今後天地會要奉他們號令,可差勁得很了。」 陳近南伸手搭他脈搏,又命他伸出舌頭瞧瞧,皺眉道:「你中的毒怎麼又轉了性?幸好一時也不會發作。我傳你的內功暫且不可再練,以防毒性侵入經脈。」 韋小寶大喜,心道:「你叫我不練功夫,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不能怪我。」又想:「這豹胎易筋丸當真厲害,連師父也不知是甚麼東西,但盼陸先生快些送來解藥才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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