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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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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紫衣一聽兩人的渾號,立時恍然,「小祝融」自是擅使火器,鐵蠍子當然會放毒物,定是這二人受了折辱,心中不忿,乘著自己與藍秦激鬥之時,偷偷下手相害。當即拍拍拍、拍拍拍,連響六下,在每人頭上抽了三馬鞭,只打得兩人滿頭滿臉都是鮮血。她指著鐵蠍子喝道:「快取解藥治好我的馬兒。否則再吃我三鞭,這一次可是用這條鞭子了!」說著軟鞭一揚,喀喇一聲響,將道旁一株大柳樹的枝幹打下了一截。 鐵蠍子嚇了一跳,將綁縛著的雙手提了一提,道:「我怎能……」胡斐不等他說完,單刀一揮,擦的一聲,割斷了他手上繩索。這一刀疾劈而下,繩索應刃而斷,妙在出刀恰到好處,沒傷到他半分肌膚。 袁紫衣橫了他一眼,鼻中微微一哼,心道:「顯本事麼?那也沒甚麼了不起。」 鐵蠍子從懷中取出解藥,給白馬敷上,低聲道:「有我的獨門解藥,便不礙事。」稍稍一頓,又道:「只是這牲口三天中不能急跑,以免傷了筋骨。」 袁紫衣道:「你去給小祝融解了綁縛。」鐵蠍子心中甚喜,暗想:「雖然吃了三馬鞭,幸喜除曹大哥外並無熟人瞧見。他自己也吃三鞭,自然不會將此事張揚出去。」要知他們這些做武官的,身上吃些苦頭倒沒甚麼,最怕是折了威風,給同伴們瞧低了。他走過去給曹猛解了綁縛,正待要走,袁紫衣道:「這便走了麼?世間上可有這等便宜事情?」 崔曹兩人向她望了一眼,又互瞧一眼。他二人給胡斐手到擒來,單是胡斐一人已非敵手,何況加上這個武藝高強的女子,只得勒馬不動,靜候發落。 袁紫衣道:「小祝融把身邊的火器都取出來,鐵蠍子把毒物取出來,只要留下了一件,小心姑娘的鞭子。」說著軟鞭揮出,一抖一捲,在空中拍的一聲大響。 兩人無奈,心想:「你要繳了我們的成名暗器,以解你心頭之恨,那也叫做無法可想。」只得將暗器取出。 小祝融的火器是一個裝有彈簧的鐵匣。鐵蠍子手裏卻拿著一個竹筒,筒中自然盛放著蠍子了,這竹筒精光滑溜,起了一層黃油,自己使用多年。袁紫衣一見,想起筒中毛茸茸的毒物,不禁心中發毛,說道:「你們兩人竟敢對姑娘暗下毒手,可算得大膽之極。今日原是非死不可,幸虧姑娘生平有個慣例,一天之中只殺一人,總算你們運氣……」崔曹二人相望一眼,均想:「不知你今天已殺過了人沒有。」 卻聽袁紫衣接著道:「……二人之中只須死一個便夠。到底那一個死,那一個活,我也難以決定。這樣吧,你們互相發射暗器,誰身上先中了,那便該死;躲得過的,就饒了他性命。我素來說一不二,求也無用。一、二、三!動手吧!」 曹崔二人心中猶豫,不知她這番話是真是假,但隨即想起:「若是給他先動了手,我豈非枉送了性命?」二人均是心狠手辣之輩,心念甫動,立即出手,只見火光一閃,兩人齊聲慘呼。小祝融頸中被一隻大蠍咬住,鐵蠍子胸前火球亂舞,鬍子著火。 袁紫衣格格嬌笑,說道:「好,不分勝敗!姑娘這口惡氣也出了,都給我滾吧!」曹崔二人身上雖然劇痛,這兩句話卻都聽得清清楚楚,當下顧不得毒蠍在頸,須上著火,一齊縱馬便奔,直到馳出老遠,這才互相救援,解毒滅火。 *** 袁紫衣笑聲不絕,一陣風過來,猛覺背上涼颼颼的,登時想起衣衫已破,一轉眼,只見胡斐笑嘻嘻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大羞,紅暈雙頰,喝道:「你瞧甚麼?」胡斐將頭轉開,笑道:「我在想幸虧那蠍子沒咬到姑娘。」袁紫衣不由得打個寒噤,心想:「這話倒也不錯,給蠍子咬到了,那還了得?」說道:「我要換衣衫了,你走開些。」胡斐道:「你便在這大道之上換衣衫麼?」袁紫衣又生氣又好笑,心想自己一著急,出言不慎,於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道旁樹叢之後,急忙除下外衣,換了件杏黃色的衫子,內衣仍濕,卻也顧不得了。燒破的衣衫也不要了,捲成一團,拋入河中。 胡斐眼望著紫衣隨波逐流而去,說道:「姑娘高姓大名,可叫做袁黃衫?」袁紫衣哼了一聲,知他料到「袁紫衣」三字並非自己真名,忽然尖叫一聲:「啊喲,有一隻蠍子咬我。」伸手按住了背心。 胡斐一驚,叫道:「當真?」縱身過去想幫她打下蠍子。那料到袁紫衣這一叫實是相欺,胡斐身在半空,袁紫衣忽地伸手用力一推。這一招來得無蹤無影,他又全沒提防,登時一個觔斗摔了出去,跌向河邊的一個臭泥塘中。他在半空時身子雖已轉直,但雙足一落,臭泥直沒至胸口。袁紫衣拍手嘻笑,叫道:「閣下高姓大名,可是叫作小泥鰍胡斐?」 胡斐這一下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一片好心,那料到她會突然出手,足底又是軟軟的全不受力,無法縱躍,只得一步一頓,拖泥帶水地走了上來。這時已不由得他不怒,但見袁紫衣笑靨如花盛放,心中又微微感到一些甜意,張開滿是臭泥的雙掌,撲了過去,喝道:「小丫頭,我叫你改名袁泥衫!」 袁紫衣嚇了一跳,拔腳想逃。那知胡斐的輕功甚是了得,她東竄西躍,卻始終給他張開雙臂攔住去路。但見他一縱一跳,不住的伸臂撲來,她又不敢和他動手拆招,只要一還手,身上非濺滿臭泥不可。這一來逃既不能,打又不得,眼見胡斐和身縱上,自己已無法閃避,一下便要給他抱住,索性站定身子,俏臉一板,道:「你敢碰我?」 胡斐張臂縱躍,本來只是嚇她,這時見她立定,也即停步,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忙退出數步,說道:「我好意相助,你怎地狗咬呂洞賓?」袁紫衣笑道:「這是八仙劍中的一招,叫作呂洞賓推狗。你若不信,可去問那個姓藍的。」胡斐道:「以怨報德,沒良心啊,沒良心!」袁紫衣道:「呸!還說於我有德呢,這叫做市恩,最壞的傢伙才是如此。我問你,你怎知這兩個傢伙放火下毒,擒來給我?」 這句話登時將胡斐問得語塞。原來兩名侍衛在她背上暗落火種,在她馬臀上偷放毒蠍,胡斐確是在旁瞧得清楚,當時並不叫破,待袁紫衣去後,這才擒了兩人隨後趕來。 袁紫衣道:「是麼?所以我才不領你這個情呢。」她取出一塊手帕,掩住鼻子,皺眉道:「你身上好臭,知不知道?」胡斐道:「這是拜呂洞賓之賜。」袁紫衣微笑道:「這麼說,你自己認是小狗啦。」她向四下一望,笑道:「快下河去洗個乾淨,我再跟你說趙三……趙半山那小子的事。」她本想說「趙三叔」,但怕胡斐又自居長輩,索性改口叫「趙半山那小子」。 胡斐大喜,道:「好好。你請到那邊歇一會兒,我洗得很快。」袁紫衣道:「洗得快了,臭氣不除。」胡斐一笑,一招「一鶴沖天」,拔起身子,向河中落下。 袁紫衣看看白馬的傷處,那鐵蠍子的解藥果然靈驗,這不多時之間,腫勢似已略退,白馬不再嘶叫,想來痛楚已減。她遙遙向胡斐望了一眼,只見他衣服鞋襪都堆在岸邊,卻游到遠遠十餘丈之外去洗身上泥污,想是赤身露體,生怕給自己看到。 袁紫衣心念一動,從包裹中取出一件舊衫,悄悄過去罩在胡斐的衣衫之上,將他沾滿了泥漿的衣服鞋襪一古腦兒包在舊衫之中,抱在手裏,過去騎上了青馬,牽了白馬,向北緩緩而行,大聲叫道:「你這樣慢!我身有要事,可等不及了!」說著策馬而行,生怕胡斐就此赤身爬起來追趕,始終不敢回頭。但聽得身後胡斐大叫:「喂,喂!袁姑娘!我認栽啦,你把我衣服留下。」叫聲越來越遠,顯是他不敢出河追趕。 袁紫衣一路上越想越是好笑,接連數次,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想最後一次作弄胡斐不免行險,若他冒冒失失,不顧一切,就此搶上岸來追趕,反要使自己尷尬萬分。 這日只走了十餘里,就在道旁找個小客店歇了。她跟自己說:「白馬中了毒,鐵蠍子那混蛋說的,若是跑動,便要傷了筋骨。」但在內心深處,卻極盼胡斐趕來跟自己理論爭鬧。 一晚平安過去,胡斐竟沒蹤影。次晨緩緩而行,心中想像胡斐不知如何上岸,如何去弄衣衫穿,想了一會,忍不住又好笑起來。她每天只行五六十里路程,但胡斐始終沒追上來,芳心可可,竟是儘記著這個渾身臭泥的小泥鰍胡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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