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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靈芙醉客綠柳莊(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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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奔到近處,只聽得人叢中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叫道:「銳金旗攻東北方,洪水旗至西南方包抄。」正是小昭的聲音。她呼喝之聲甫歇,明教中一隊白旗教眾向東北方衝殺過去,一隊黑旗教眾兜至西南包抄。元兵分隊抵敵,突然間黃旗的厚土旗、青旗的巨木旗教眾從中間並肩殺出,猶似一條黃龍、一條青龍捲將出來。元兵陣腳受沖,一陣大亂,當即退後。 張無忌幾個起落,已奔到教眾身前,眾人見教主回轉,齊聲呐喊,精神大振。張無忌見殷天正、楊逍、周顛等人以及五行旗的正副掌旗使都團團坐在地下,小昭卻手執小旗,站在土丘上指揮教眾禦敵。五行旗、天鷹旗各路教眾都是武藝高強之士,但首領中毒,登時亂了,一經小昭以八卦之術佈置守禦,元兵竟久攻不進。 小昭喜叫:「教主,請你來指揮。」張無忌道:「我不成。還是你指揮得好。待我去衝殺一陣,殺他幾個帶兵的軍官。」只聽得嗖嗖數聲,幾枝箭向他射來,張無忌從教眾手裏接過一枝長矛,一一撥落來箭,手臂挺振,長矛便如一枝箭般飛了出去,在一名元兵百夫長身上穿胸而過,將他釘在地下。眾元兵大聲叫喊,又退出了數十步。 突聽得號角嗚嗚響動,十餘騎奔馳而來。張無忌見當先是趙敏手下的「神箭八雄」,不禁眉頭微蹙,暗想:「這八人箭法太強,若任得他們發箭,只怕眾兄弟損傷非小,須得先下手為強!」 卻見那「神箭八雄」中為首的趙一傷搖動一根金色龍頭短杖,叫道:「主人有令,立即收兵。」帶兵的元兵千夫長大聲叫了幾句蒙古話,眾元兵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錢二敗端著一隻託盤,下馬走到張無忌身前,躬身道:「我家主人請教主收下留念。」但見託盤中鋪著一塊黃色錦緞,緞上放著一隻黃金盒子,鏤刻精緻。張無忌也不怕他弄什麼鬼,伸手拿了。錢二敗躬身行禮,倒退三步,轉身上馬而去。 張無忌將黃金盒子順手交給了小昭,他掛念著眾人病勢,也無暇去看盒中是何物事,當即從懷中取出花枝,命人取過清水,捏碎深紫色的根須和碧綠小球莖,調入清水,分別給殷天正、楊逍以及五行旗各正副掌旗使等人服下。這一役中,凡赴水閣飲宴之人,除了張無忌因有九陽神功護體、諸毒不侵之外,所有明教首腦,無不中毒。只楊不悔陪著殷梨亭在外,小昭及諸教眾在廂廳中飲食,各人遵從教主號令,于各物沾口之前均悄悄以銀針試過,倒沒中毒。 解毒之物甚是對症,不到半個時辰,群豪體內毒性消解,不再頭暈眼花,只周身乏力而已,當即問起中毒和解藥的原委。 張無忌歎道:「咱們已處處提防,酒水食物之中有無毒藥,我當可瞧得出來。豈知那趙姑娘下毒的心機委實匪夷所思。這種水仙模樣的花叫做『醉仙靈芙』,雖極難得,本身卻無毒性。這柄假倚天劍是用海底的『奇鯪香木』所制,本身也是無毒,可是這兩股香氣混在一起,便成劇毒之物了。」 周顛拍腿叫道:「都是我不好,誰叫我手癢,去拔出這倚天劍來瞧他媽的勞什子。」張無忌道:「她既處心積慮地設法陷害,周兄便不去動劍,她也會差人前來拔劍下毒,那是防不了的。」周顛道:「走!咱們一把火去把那綠柳山莊燒了!」 他剛說了那句話,只見來路上黑煙沖天而起,紅焰閃動,正是綠柳山莊的方向。 群豪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心中同時轉念:「這趙姑娘事事料敵機先,早就算到咱們毒解之後,定會前去燒莊,她便先行放火將莊子燒了。此人年紀雖輕,又是女流之輩,卻實是勁敵。」 周顛拍腿叫道:「她燒了莊子便怎地?咱們還是趕去,追殺她個落花流水。」楊逍道:「她既連莊子都燒了,自是事事有備,料想未必追趕得上。」周顛道:「楊兄,你的武功也還罷了,講到計謀,總算比周顛稍勝半籌。」楊逍笑道:「豈敢,豈敢!周兄神機妙算,小弟如何能及?」張無忌笑道:「兩位不必太謙。咱們這次沒受多大損傷,只十三四位弟兄受了箭傷,也算天幸,這就趕路吧。」 群豪在道上請問張無忌,如何能想到各人中毒的原因。張無忌道:「我記得《毒經》中有一條說道『奇鯪香木』如與芙蓉一類花香相遇,往往能使人沉醉數日,以該花之球莖和水而飲可解。如不即解,毒性大損心肺。這『醉仙靈芙』的性子比之尋常芙蓉還更厲害。因此我要各位不可運息用功,否則毒性侵入各處經脈,實有性命之優。」 韋一笑道:「想不到小昭這小丫頭居然建此奇功,若不是她在危急之際挺身而出,指揮得當,攻守俱佳,一旦給蒙古兵殺近身來,大夥兒死傷必重。」楊逍本來認定小昭來歷有異,必定對明教不利,只礙著教主面子,才對她暫且放任,但今日一役,她卻成了明教的功臣,實令他大出意料之外,一時也想不透其中原由。 眾人沿途談論趙敏的來歷,誰都摸不著端倪。張無忌將雙雙跌入陷阱、自己搔她腳底脫困等情隱去不說,雖心中無愧,但當眾談論,總覺難以啟齒。 當晚眾人一早投客店歇宿,大隊人眾分別在廟宇祠堂等處借宿。小昭倒了洗臉水,端到張無忌房中。張無忌道:「小妹子,你今日建此奇功,以後不用再做這些丫頭的賤役了。」小昭嫣然一笑,道:「我服侍你很是高興,哪又是什麼賤役不賤役了?」待他盥洗已畢,將那只黃金盒子取了出來,道:「不知盒中有沒藏著毒蟲毒藥、毒箭暗器之類?」 張無忌道:「不錯,該當小心才是。」將盒子放在桌上,拉著她走得遠遠的,取出一枚銅錢,揮手擲出,丁的一聲響,打在金盒子的邊緣,那盒蓋彈了開來,並無異狀。他走近看時,只見盒中裝的是一朵珠花,兀自微微顫動,正是他從趙敏鬢邊摘下來過的,趙敏所除去的兩粒大珠已重行穿在金絲之上。他不由得呆了,想不出她此舉是何用意。 小昭笑道:「教主哥哥,這位趙姑娘可對你好得很啊,巴巴地派人來送你這麼貴重的一朵珠花。」張無忌道:「我是男人,要這種姑娘們的首飾何用?小妹子,你拿去戴吧。」小昭連連搖手,笑道:「那怎麼成?人家對你一片情意,我怎麼敢收?」 張無忌左手三指拿著珠花,笑道:「著!」珠花擲出,手勢不輕不重,剛好插在小昭頭髮上,珠花下的金計卻沒碰到她肌膚。小昭伸手想去摘下來,張無忌搖手道:「小妹子,難道我送你一點玩物也不成麼?」小昭雙頰紅暈,低聲道:「那可多謝啦。就怕小姐見了生氣。」 張無忌道:「今日你幹了這番大好事,楊左使父女哪能對你再存什麼疑心?」小昭滿心歡喜,說道:「我見你去了很久不回來,心中急得什麼似的,又見韃子來攻,不知怎樣,忽然大著膽子呼喝起來。這時候自己想想,當真害怕。請你跟五行旗和天鷹旗的各位爺們說說,小昭大膽妄為,無禮之極,請他們不可見怪。」張無忌微笑道:「他們多謝你還來不及呢,怎會見怪?」 不一日來到河南境內。其時天下大亂,四方群雄並起,蒙古官兵的盤查更加嚴緊。明教大隊人馬,成群結隊地行走不便,便改了裝,分批到嵩山腳下會齊,這才同上少室山。由巨木旗掌旗使聞蒼松持了張無忌等人的名帖,投人少林寺。 張無忌知此次來少林問罪,雖不欲再動干戈,但結果殊難逆料,倘若少林僧人蠻不講理地竟要動武,明教卻也不得不起而應戰,於是傳下號令,各首領先行入寺,五行旗和天鷹旗下各路教眾在寺外四下守候,若聽得自己三聲清嘯,便即攻入接應。諸教眾接令,分頭而去。 過不多時,寺中一名老年的知客僧隨同聞蒼松迎下山來,說道:「本寺方丈和諸長老閉關靜修,恕不見客。」群豪聽了,盡皆變色。 周顛怒道:「這位是明教教主,親自來少林寺拜山,老和尚們居然不見,未免忒也托大。」那知客僧低首垂眉,滿臉愁苦,說道:「不見!」 周顛大怒,伸手去抓他胸口衣服,說不得舉手擋開,說道:「周兄不可莽撞。」彭瑩玉道:「方丈既然坐關,那麼我們見見空智、空性兩位神僧,也是一樣。」那知客僧雙手合十,冷冰冰地道:「不見。」彭瑩玉道:「那麼達摩堂首座呢?羅漢堂首座呢?」那知客僧仍愛理不理地道:「不見!」 殷天正猶如霹靂般一聲大喝:「到底見是不見?」雙掌排山倒海般推出,轟隆一聲,將道旁的一株大松樹推為兩截,上半截連枝帶葉,再帶著三個烏鴉巢,喀喇喇地倒將下來。那知客僧至此始有懼色,說道:「各位遠道來此,本當禮接,只是諸位長老盡在坐關,各位下次再來吧!」說著合十躬身,轉身去了。 韋一笑身形晃動,已攔在他身前,問道:「大師上下如何稱呼?」那知客僧道:「小僧法名,不說也罷。」韋一笑伸手在他肩頭輕拍兩下,笑道:「很好,很好!你擅說『不見』兩字,原來是『不見神僧』,是空見神僧的師兄。只不知閻羅王招請佛駕,你『不見神僧』,見是不見?」那知客僧給他這麼一拍,一股冷氣從肩頭直傳到心口,全身立時寒戰,牙齒互擊,格格作響。他強自忍耐,側身從韋一笑身旁走過,一路不停地抖索,踉蹌上山。韋一笑道:「這傢伙帶藝投師,身上內功不是少林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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