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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三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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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心中怦怦亂跳,知左冷禪所言確是實情,下面十人中雖不知餘下三人是誰,但料想也必與方證、沖虛等身分相若,不是一派掌門,便是絕頂高手。任我行武功再強,最多不過全身而退。向問天是否能夠保命脫困,已所難言,盈盈是更加沒指望了。 任我行道:「那妙得很啊。左大掌門有個兒子,名叫『天外寒松』左挺,聽說武功差勁,腦筋不大靈光,殺起來挺容易。岳君子有個女兒。余觀主好像有幾個愛妾,還有三個小兒子。天門道長沒兒子女兒,心愛徒弟卻不少。莫大先生有老父、老母在堂。昆侖派乾坤一劍震山子有個一脈單傳的孫子。還有這位丐幫的解大幫主呢,向左使,解幫主世上有什麼捨不得的人啊?」 令狐沖心道:「原來莫大師伯也到了。任先生其實不用方證大師引見,于對方十人不但均早知形貌,而且他們的身世眷屬也都已查得清清楚楚。」 向問天道:「聽說丐幫中的青蓮使者、白蓮使者兩位,雖然不姓解,卻都是解幫主的私生兒子。」任我行道:「你沒弄錯吧?咱們可別殺錯了好人?」向問天道:「錯不了,屬下已查問清楚。」任我行點頭道:「就算殺錯了,那也沒法子,咱們殺他丐幫中三四十人,總有幾個殺對了的。」向問天道:「教主高見!」 他一提到各人的眷屬,左冷禪、解幫主等無不凜然,情知此人言下無虛,眾人攔他是攔不住的,但若殺了他的女兒,他必以毒辣手段相報,自己至親至愛之人,只怕個個難逃他毒手,思之不寒而慄。一時殿中鴉雀無聲,人人臉上變色。 隔了半晌,方證說道:「冤冤相報,無有已時。任施主,我們決計不傷任大小姐,卻要屈三位大駕,在少室山居留十年。」 任我行道:「不行,我殺性已動,忍不住要將左大掌門的兒子斷其四肢、毀其雙目,再將余觀主那幾個愛妾和兒子一併殺了。岳先生的令愛,更加不容她活在世上。」 令狐沖大驚,不知這喜怒難測的大魔頭只不過虛言恫嚇,還是真的要大開殺戒。 沖虛道人說道:「任先生,咱們來打個賭,你瞧如何?」 任我行道:「老夫賭運不佳,打賭沒把握,殺人卻有把握。殺高手沒有把握,殺高手的父母子女、大老婆小老婆卻挺有把握。」沖虛道人道:「那些人沒什麼武功,殺之不算英雄。」任我行道:「雖然不算英雄,卻可叫我的對頭一輩子傷心,老夫就開心得很了。」沖虛道人道:「你自己沒了女兒,也沒什麼開心。沒有女兒,連女婿也沒了。你女婿不免去做人家的女婿,你也不見得有什麼光彩。」任我行道:「沒有法子,沒有法子。我只好將他們一古腦兒都殺了,誰叫我女婿對不住我女兒呢?」 沖虛道人道:「這樣吧,我們不倚多為勝,你也不可胡亂殺人。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決勝敗。你們三位,和我們之中的三個人比鬥三場,三戰兩勝。」 方證忙道:「是極,沖虛道兄高見大是不凡。點到為止,不傷人命。」 任我行道:「我們三人倘若敗了,便須在少室山上居留十年,不得下山,是也不是?」 沖虛道人道:「正是。要是三位勝了兩場,我們自然服輸,任由三位下山,這八名弟子也只好算是白死了。」 任我行道:「我心中對你牛鼻子有一半佩服,覺得你所說的話,也有一半道理。那你們這一方是哪三位出場?由我挑選成不成?」 左冷禪道:「方丈大師是主,他是非下場不可的。老夫的武功擱下了十幾年,也想試上一試。至於第三場嗎?這場賭賽既是沖虛道長的主意,他終不成袖手旁觀,出個難題讓人家頂缸?只好讓他的太極劍法露上一露了。」他們這邊十人之中,雖然個個不是庸手,畢竟以方證大師、沖虛道人和他自己三人武功最高。他一口氣便舉了這三人出來,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盈盈不過十八九歲年紀,武功再高,修為也必有限,不論和哪一位掌門相鬥,註定是要輸的。 岳不群等一齊稱是。方證、沖虛、左冷禪三人是正教中的三大高手,任誰一人的武功都不見得會在任我行之下,比之向問天只怕尚可稍勝半籌,三戰兩勝,贏面占了七八成,甚至三戰三勝,也是五五之數。各人所擔心的,只是怕擒不住任我行,給他逃下山去,以陰險毒辣手段戕害各人的家人弟子,只要是正大光明決戰,那就無所畏懼了。 任我行道:「三戰兩勝,這個不妥,咱們只比一場。你們挑一位出來,我們這裏也挑一人,幹乾脆脆只打一場了事。」 左冷禪道:「任兄,今日你們勢孤力單,處在下風。別說我們這裏十個人,已比你方多了三倍有餘,方丈大師一個號令出去,單是少林派一等一的高手,便有二三十位,其餘各派好手還不計在內。」任我行道:「因此你們要倚多為勝。」左冷禪道:「不錯,正是要倚多為勝。」任我行道:「不要臉之至。」左冷禪道:「無故殺人,才不要臉。」 任我行道:「殺人一定要有理由?左大掌門,你吃葷還是吃素?」左冷禪哼了一聲道:「在下殺人也殺,幹嗎吃素?」任我行道:「你每殺一人,死者都是罪有應得的了?」左冷禪道:「這個自然。」任我行道:「你吃牛吃羊,牛羊又有什麼罪?」 方證大師道:「阿彌陀佛,任施主這句話,大有菩薩心腸。」左冷禪道:「方證大師別上他的當。他將咱們這八個無辜喪命的弟子比作了牛羊。」任我行道:「蟲蟻牛羊,菩薩凡人,都是眾生。」方證又道:「是,是。阿彌陀佛!」 左冷禪道:「任兄,你一意遷延時刻,今日是不敢一戰的了?」 任我行突然一聲長嘯,只震得屋瓦俱響,供桌上的十二支蠟燭一齊暗了下來,待他嘯聲止歇,燭光這才重明。眾人聽了他這一嘯聲,都不禁心頭怦怦而跳,臉上變色。 任我行道:「好,姓左的,咱們就比劃比劃。」左冷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三戰兩勝,你們三個人之中若有兩個輸了,三人便都得在少室山停留十年。」 任我行道:「也罷!三戰兩勝,我們這一夥人中,若有兩個輸了,我們三人便在少室山上停留十年。」 正教中人聽他受了左冷禪之激,居然答允下來,無不欣然色喜。 任我行道:「我就跟你再打一場,向左使鬥余矮子,我女兒女的鬥女的,便向甯女俠請教。」左冷禪道:「不行。我們這邊由哪三人出場,由我們自己來推舉,豈能由你指定。」任我行道:「一定要自己來選,不能由對方指定?」 左冷禪道:「正是。少林、武當兩大掌門,再加上區區在下。」任我行道:「憑你的聲望、地位和武功,又怎能和少林、武當兩大掌門相提並論?」左冷禪哼了一聲,說道:「在下自不敢和少林、武當兩大掌門相提並論,卻勉強可跟閣下鬥鬥。」 任我行哈哈大笑,說道:「方證大師,在下向你討教少林神拳,配得上嗎?」 方證道:「阿彌陀佛,老衲功夫荒疏已久,不是施主對手。但老衲亟盼屈留大駕,只好拿幾根老骨頭來挨挨施主的拳腳。」 左冷禪見他竟向方證大師挑戰,固是擺明瞭輕視自己,心下卻是一喜,暗想:「我本來擔心你跟我鬥,讓向問天跟沖虛鬥,卻叫你女兒去斗方證。向問天武功了得,沖虛道人若有疏虞,我又輸了給你,那就糟了。」當下不再多言,向旁退開了幾步。 餘人將地下的八具屍體搬在一旁,空出殿中的戰場。 任我行道:「方丈大師請。」雙袖一擺,抱拳為禮。方證合十還禮,說道:「施主請先發招。」任我行道:「在下使的是日月教正宗功夫,大師使的是少林派正宗武藝。咱們正宗對正宗,這一架原是要打的。」 余滄海道:「呸!你魔教是什麼正宗了?也不怕醜!」任我行道:「方丈,讓我先殺了余矮子,再跟你鬥。我殺余矮子,不過瞧著他討厭,今天不殺,還不算一場比武。」方證忙道:「不可。」知此人出手似電,一擊如雷霆,說不定余滄海真的給他殺了,當下更不耽擱,輕飄飄拍出一掌,叫道:「任施主,請接掌。」 這一掌招式尋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搖晃,登時一掌變兩掌,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任我行脫口叫道:「千手如來掌!」心知只須遲得頃刻,他便八掌變十六掌,進而幻化為三十二掌,當即呼的一掌拍出,攻向方證右肩。方證左掌從右掌掌底穿出,仍微微晃動,一變二、二變四地掌影飛舞。任我行身子躍起,呼呼還了兩掌。 令狐沖居高臨下,凝神細看,見方證大師掌法變幻莫測,每一掌擊出,甫到中途,已變為好幾個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任我行的掌法卻單純質樸,出掌收掌,似乎顯得有些窒滯生硬,但不論方證的掌法如何離奇莫測,一當任我行的掌力送到,他必隨之變招,看來兩人旗鼓相當,功力悉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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