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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學琴(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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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臨敵應變經驗極為豐富,眼見他挺胸上前,便知他不懷好意,右手這一擋原本藏了不少後著,給對方刁住了手腕,本當轉臂斜切,轉守為攻,豈知自己內力全失之後,雖照式轉臂,卻發不出半點力道,只聽得喀喇一聲響,右臂一麻,手肘關節已給他扭脫了臼,這才覺到徹骨之痛。 王家駒下手極是狠辣,一壓脫令狐沖右臂,跟著一抓一扭,將他左臂齊肩的關節也扭脫了臼,說道:「哥哥,快搜!」王家駿伸出左腿,攔在令狐沖雙腿之前,防他飛腿傷人,伸手到他懷中,將各種零星物事一件件掏了出來,突然摸到一本薄薄的書冊,當即取出。二人同聲歡叫:「在這裏啦,在這裏啦,搜到了林姑丈的《辟邪劍譜》!」 王氏兄弟忙不迭地揭開那本冊子,只見第一頁上寫著「笑傲江湖之曲」六個篆字。王氏兄弟只粗通文墨,這六個字如是楷書,倒也認得,既作篆體,那便一個也不識得了。再翻過一頁,但見一個個均是奇文怪字,他二人不知這是琴簫曲譜,心中既已認定是《辟邪劍譜》,自然更無懷疑,齊聲大叫:「《辟邪劍譜》,《辟邪劍譜》!」 王家駿道:「給爹爹瞧去。」拿了那部琴簫曲譜,急奔出房。王家駒在令狐沖腰裏重重踢了一腳,罵道:「不要臉的小賊!」又在他臉上吐了口唾沫。 令狐沖初時氣得幾乎胸膛也要炸了,但轉念一想:「這兩個小子無知無識,他祖父和父親卻不致如此粗鄙,待會得知這是琴譜簫譜,非來向我陪罪不可。」只是雙臂脫臼,一陣陣疼痛難當,又想:「我內功全失,遇到街上的流氓無賴也毫無抵抗之力,已成廢人一個,活在世上,更有何用?」他躺在床上,額頭不住冒汗,傷心之際,忍不住眼淚撲簌簌流下,但想王氏兄弟定然轉眼便回,不可示弱於人,當即拭幹了眼淚。 過了好一會,只聽得腳步聲響,王氏兄弟快步回來。王家駿冷笑道:「去見我爺爺。」 令狐沖怒道:「不去!你爺爺不來向我賠罪,我去見他幹嗎?」王氏兄弟哈哈大笑。王家駒道:「我爺爺向你這小賊賠罪?發你的春秋大夢了!去,去!」兩人抓住令狐沖腰間衣服,將他從床上提了起來,走出房外。令狐沖罵道:「金刀王家還自誇俠義道呢,卻如此狂妄欺人,當真卑鄙之極。」王家駿反手一掌,打得他滿口是血。 令狐沖仍然罵聲不絕,給王氏兄弟提到後面花廳之中。 只見岳不群夫婦和王元霸分賓主而坐,王伯奮、仲強二人坐在王元霸下首。令狐沖兀自大罵:「金刀王家,卑鄙無恥,武林中從未見過這等污穢肮髒的人家!」 岳不群臉一沉,喝道:「沖兒,住口!」 令狐沖聽到師父喝斥,這才止聲不罵,向著王元霸怒目而視。 王元霸手中拿著那部琴簫曲譜,淡淡地道:「令狐賢侄,這部《辟邪劍譜》,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令狐沖仰天大笑,笑聲半晌不止。岳不群斥道:「沖兒,尊長問你,便當據實稟告,何以膽敢如此無禮?什麼規矩?」令狐沖道:「師父,弟子重傷之後,全身無力,你瞧這兩個小子怎生對付我,嘿嘿,這是江湖上待客的規矩嗎?」 王仲強道:「倘若是朋友佳客,我們王家說什麼也不敢得罪。但你負人所托,將這部《辟邪劍譜》據為己有,這是盜賊之行,我洛陽金刀王家是清白人家,豈能再當他是朋友?」令狐沖道:「你祖孫三代口口聲聲地說這是《辟邪劍譜》。你們見過《辟邪劍譜》沒有?怎知這便是《辟邪劍譜》?」王仲強一怔,道:「這部冊子從你身上搜了出來,岳師兄又說這不是華山派的武功書譜,卻不是《辟邪劍譜》是什麼?」 令狐沖氣極反笑,說道:「你既說是《辟邪劍譜》,便算是《辟邪劍譜》好了。但願你金刀王家依樣照式,練成天下無敵的劍法,從此洛陽王家在武林中號稱刀劍雙絕,哈哈!」 王元霸道:「令狐賢侄,小孫一時得罪,你也不必介意。人孰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把劍譜交了出來,沖著你師父的面子,咱們還能追究麼?這件事,大家此後誰也別提。我先給你接上了手膀再說。」說著下座走向令狐沖,伸手去抓他左掌。 令狐沖退後兩步,厲聲道:「且慢!令狐沖可不受你買好。」 王元霸愕然道:「我向你買什麼好?」 令狐沖怒道:「我令狐沖又不是木頭人,我的手臂你們愛折便折,愛接便接!」向左兩步,走到岳夫人面前,叫道:「師娘!」 岳夫人歎了口氣,將他雙臂給扭脫的關節都給接上了。 令狐沖道:「師娘,這明明是一本七弦琴的琴譜、洞簫的簫譜,他王家目不識丁,硬說是《辟邪劍譜》,天下居然有這等大笑話。」 岳夫人道:「王老爺子,這本譜兒,給我瞧瞧成不成?」王元霸道:「岳夫人請看。」將曲譜遞了過去。岳夫人翻了幾頁,也不明所以,說道:「琴譜簫譜我是不懂,劍譜卻曾見過一些,這部冊子卻不像是劍譜。王老爺子,府上可有什麼人會奏琴吹簫?不妨請他來看看,便知端的。」 王元霸心下猶豫,只怕這真是琴譜簫譜,這個人可丟得夠瞧的,一時沉吟不答。王家駒卻是個草包,大聲道:「爺爺,咱們賬房裏的易師爺會吹簫,去叫他來瞧瞧便是。這明明是《辟邪劍譜》,怎麼會是什麼琴譜簫譜?」王元霸道:「武學秘籍的種類極多,有人為了守秘,怕人偷窺,故意將武功圖譜寫成曲譜模樣,那也是有的。這並不足為奇。」 岳夫人道:「府上既有一位師爺會得吹簫,那麼這到底是劍譜,還是簫譜,請他來一看便知。」王元霸無奈,只得命王家駒去請易師爺來。 那易師爺是個瘦瘦小小、五十來歲的漢子,頦下留著一部稀稀疏疏的鬍子,衣履甚是整潔。王元霸道:「易師爺,請你瞧瞧,這是不是尋常的琴譜簫譜?」 易師爺打開琴譜,看了幾頁,搖頭道:「這個,晚生可不大懂了。」再看到後面的簫譜時,雙目登時一亮,口中低聲哼了起來,左手兩根手指不住在桌上輕打節拍。哼了一會,卻又搖頭,道:「不對,不對!」跟著又哼了下去,突然之間,聲音拔高,忽又變啞,皺起了眉頭,道:「世上絕無此事,這個……這個……晚生實在難以明白。」 王元霸臉有喜色,問道:「這部書中是否大有可疑之處?是否與尋常簫譜大不相同?」 易師爺指著簫譜,說道:「東翁請看,此處宮調,突轉變徵,實在大違樂理,而且簫中也吹不出來。這裏忽然又轉為角調,再轉羽調,那也是從所未見的曲調。洞簫之中,無論如何是奏不出這等曲子的。」 令狐沖冷笑道:「是你不會吹,未見得別人也不會吹奏!」 易師爺點頭道:「那也說得是,不過世上如果當真有人能吹奏這樣的調子,晚生佩服得五體投地,佩服得五體投地!除非是……除非是東城……」 王元霸打斷他話頭,問道:「你說這不是尋常的簫譜?其中有些調子,壓根兒沒法在簫中吹奏出來?」 易師爺點頭道:「是啊,大非尋常,大非尋常,晚生是決計吹不出。除非是東城……」 岳夫人問道:「東城有哪一位名師高手,能夠吹這曲譜?」 易師爺道:「這個……晚生可也不能擔保,只是……只是東城的綠竹翁,他既會撫琴,又會吹簫,或許能吹得出也不一定。他吹奏的洞簫,可比晚生要高明得多,實在是高明得太多,不可同日而語,不可同日而語!」 王元霸道:「既然不是尋常簫譜,這中間當然大有文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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