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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念枉求美眷 良緣安在(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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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的信中並未提及此節,段譽心想倘若照直而言,不免傷了妹子之心,便向巴朱二人連使眼色,要他們承認父王曾有找尋阿紫之命。哪知巴朱二人假作不懂,並未迎合。朱丹臣道:「鎮南王命咱二人隨侍公子,聽由公子爺差遣,務須娶到西夏國公主。否則我二人回到大理,王爺就不怪罪,我們也臉上無光,難以見人。」言下之意,竟是段正淳派他二人監視段譽,非做上西夏的駙馬不可。 段譽苦笑道:「我本就不會武藝,何況重傷未愈,真氣提不上來,怎能和天下的英雄好漢相比?」 巴天石轉頭向蕭峰、虛竹躬身說道:「鎮南王命小人拜上蕭大俠、虛竹先生,請二位念在金蘭之情,相助我們公子一臂之力。鎮南王又說:少室山上匆匆之間,未得與兩位多所親近,甚為抱撼,特命小人奉上薄禮。」說著取出一隻碧玉雕琢的獅子,雙手奉給蕭峰。朱丹臣從懷中取出一柄象牙扇子,扇面上有段正淳抄錄的心經,呈給虛竹。 二人稱謝接過,都道:「三弟之事,我們自當全力相助,何勞段伯父囑咐?蒙賜珍物,更不敢當了。」 阿紫道:「你道爹爹是好心麼?他是叫你們二人不要和我哥哥去爭做駙馬。我爹爹生怕他的寶貝兒子爭不過你們兩個。你們這麼一口答允,可上了我爹爹的當啦。」 蕭峰微微歎了口氣,說道:「自你姊姊死後,我豈有再娶之意?」阿紫道:「你嘴裏自然這麼說,誰知道你心裏卻又怎生想?虛竹先生,你忠厚老實,不似我哥哥這麼風流好色,到處留情,你從來沒和姑娘結過情緣,去娶了西夏公主,豈不甚妙?」 虛竹滿面通紅,連連搖手,道:「不,不!我……我自己決計不行,我自當和大哥相助三弟,成就這門親事。」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互瞧了一眼,向蕭峰和虛竹拜了下去,說道:「多承二位允可。」武林英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蕭峰和虛竹同時答允相助,巴朱二人再來一下敲釘轉腳,倒不是怕他二人反悔,卻是要使段譽更難推託。 眾人一路向西北行,漸漸行近興州,道上遇到的武林之士便多了起來。 西夏疆土雖較大遼、大宋為小,卻也是西陲大國,地據河套及甘州、肅州、涼州等肥沃之地。此時西夏國王早已稱帝,大宋為元祐年間,大遼為大安年間,西夏皇帝李乾順,史稱崇宗聖文帝,年號「天祜民安」,其時朝政清平,國泰民安。 武林中人如能娶到了西夏公主,榮華富貴,唾手而得,世上哪還有更便宜的事?只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大都已娶妻生子,新進少年偏又武功不高,便有不少老年英雄攜帶了子侄徒弟,前去碰一碰運氣。許多江洋大盜、幫會豪客,倒是孤身一人,便不由得存了僥倖之想,齊往興州進發。許多人都想:「千里姻緣一線牽,說不定命中註定我和西夏公主有婚姻之份,也未必我武功一定勝過旁人,只須我和公主有緣,她瞧中了我,就有做駙馬爺的指望了。」 一路行來,但見一般少年英豪個個衣冠鮮明,連兵刃用具也都十分講究,竟像是去趕什麼大賽會一般。道上相識之人遇見了,相互取笑之餘,不免打聽公主容貌如何,武藝高低;若是不識,往往怒目而視,將對方當做了敵人。 這一日蕭峰等正按轡徐行,忽聽得馬蹄聲響,迎面來了一乘馬,馬上乘客右臂以一塊白布吊在頸中,衣服撕破,極是狼狽。蕭峰等也不為意,心想這人不是摔跌,便是給人打傷,那也平常得緊。不料過不多時,又有三乘馬過來,馬上乘客也都是身受重傷,不是斷臂,便是折足。但見這三人面色灰敗,大有慚色,低著頭匆匆而過,不敢向別人多瞧一眼。梅劍道:「前面有人打架麼?怎地有好多人受傷?」 說話未了,又有兩人迎面過來。這兩人卻沒騎馬,滿臉是血,其中一人頭上裹了青布,血水不住從布中滲出來。竹劍道:「喂,你要傷藥不要?怎麼受了傷?」那人向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向地下吐了口唾沫,掉頭而去。菊劍大怒,拔出長劍,便要向他刺去。虛竹搖頭道:「算了吧!這人受傷甚重,不必跟他一般見識。」蘭劍道:「竹妹好意問他要不要傷藥,這人卻如此無禮,讓他痛死了最好。」 便在此時,迎面四匹馬潑風也似奔將過來,左邊兩騎,右邊兩騎。只聽得馬上乘客相互戟指大罵。有人道:「都是你癩哈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道行,便想上興州去做駙馬。」另一邊一人罵道:「你若有本領,又幹麼不闖過關去?打輸了,偏來向我出氣。」這四人縱馬奔馳,說話又快,沒能聽清楚到底在爭些什麼,霎時之間便到了跟前。四人見蕭峰等人多,不敢與之爭道,拉馬向兩旁奔了過去,但兀自指指點點地對罵,依稀聽來,這四人都是去興州想做駙馬的,但似有一道什麼關口,四人都闖不過去,以致落得鎩羽而歸。 段譽道:「大哥,我看……」一言未畢,迎面又有幾個人徒步走來,也都身上受傷,有的頭破血流,有的一蹺一拐。鐘靈抑不住好奇之心,縱馬上前,問道:「喂,前面把關之人厲害得緊麼?」一個中年漢子道:「哼!你是姑娘,要過去沒人攔阻。是男的,還是趁早回頭吧。」他這麼一說,連蕭峰、虛竹等也感奇怪,都道:「上去瞧瞧!」催馬疾馳。 一行人奔出七八裏,只見山道陡峭,一條僅容一騎的山徑蜿蜒向上,只轉得幾個彎,便見黑壓壓的一堆人聚在一團。蕭峰等馳將近去,但見山道中間並肩站著兩名大漢,都是身高六尺有餘,異常魁偉,一個手持大鐵杵,一個雙手各提一柄銅錘,惡狠狠地望著眼前眾人。 聚在兩條大漢之前的少說也有十七八人,言辭紛紛,各說各的。有的說:「借光,我們要上興州去,請兩位讓一讓。」這是敬之以禮。有的說:「兩位是收買路錢嗎?不知是一兩銀子一個,還是二兩一個?只須兩位開下價來,並非不可商量。」這是動之以利。有的說:「你們再不讓開,惹惱了老子,把你兩條大漢斬成肉醬,再要拼湊還原,可不成了,還是趁早乖乖地讓開,免得大禍臨頭。」這是脅之以威。更有人說:「兩位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何不到興州去做附馬?那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倘若叫旁人得了去,豈不可惜?」這是誘之以色。眾人七張八嘴,那兩條大漢始終不理。 突然人群中一人喝道:「讓開!」寒光一閃,挺劍上前,向左首那大漢刺過去。那大漢身形巨大,兵刃又極沉重,殊不料行動迅捷無比,雙錘互擊,正好將長劍夾在雙錘之中。這一對八角銅錘每一柄各有四十來斤,當的一聲響,長劍登時斷為十餘截。那大漢飛出一腿,踢在那人小腹之上。那人大叫一聲,跌出七八丈外,一時爬不起身。 只見又有一人手舞雙刀,沖將上去,雙刀舞成了一團白光,護住全身。將到兩條大漢身前,那人一聲大喝,突然變了地堂刀法,著地滾進,雙刀向兩名大漢腿上砍去。那持杵大漢也不去看他刀勢來路如何,提起鐵杵,便往這團白光上猛擊下去。但聽得「啊」的一聲慘呼,那人雙刀為鐵杵打斷,刀頭並排插入自己胸中,骨溜溜地向山下滾去。 兩名大漢連傷二人,餘人不敢再進。忽聽得蹄聲得嗒嗒,山徑上一匹驢子走了上來。驢背上騎著一個少年書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寬袍緩帶,神情既頗儒雅,容貌又極俊美。他騎著驢子走過蕭峰等一干人身旁時,眾人覺得他與一路上所見的江湖豪士頗不相同,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幾眼。段譽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又道:「你……你……你……」那書生向他瞧也不瞧,挨著各人坐騎,搶到了前頭。 鐘靈奇道:「你認得這位相公?」段譽臉上一紅,道:「不,我看錯人了。他……他是個男人,我怎認得?」他這話實在有點不倫不類,阿紫登時便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哥哥,原來你只認得女子,不認得男人。」她頓了一頓,問道:「難道剛才過去的是男人麼?這人明明是女的。」段譽道:「你說他是女人?」阿紫道:「當然啦,她身上好香,全是女人的香氣。」段譽心中怦怦亂跳:「莫……莫非當真是她?」 這時那書生已騎驢到了兩條大漢的面前,叱道:「讓開!」這兩字語音清脆,果是女子的喉音。 段譽更無懷疑,叫道:「木姑娘,婉清,妹子!你……你……你……我……我……」口中亂叫,催坐騎追上去。巴天石、朱丹臣兩人同時拍馬追去。 那少年書生騎在驢背之上,只瞪著兩條大漢,卻不回頭。巴天石、朱丹臣從側面看去,但見他俏目俊臉,果然便是當日隨同段譽來到大理鎮南王府的木婉清。二人暗叫:「慚愧,咱們明眼人,還不如個瞎子。」殊不知阿紫目不見物,耳音嗅覺勝於常人,木婉清體有異香,她一聞到便知是女子。眾人卻明明看到一個少年書生,匆匆之間,難辨男女。 段譽縱馬馳到木婉清身旁,伸手往她肩上搭去,柔聲道:「妹子,這些日子來你在哪裏?我可想得你好苦!」木婉清縮肩避開他手,轉過頭來,冷冷地道:「你想我?你為什麼想我?你當真想我了?」段譽一呆,她這三句問話,自己可一句也答不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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