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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念枉求美眷 良緣安在(8)


  對面持杵大漢哈哈大笑,說道:「好,原來你是個女娃子,我便放你過去。」持錘大漢叫道:「娘兒們可以過去,臭男人便不行。喂,你滾回去,滾回去!」一面說,一面指著段譽,喝道:「你這等小白臉,老子一見就生氣。再上來一步,老子不將你打成肉醬才怪。」

  段譽道:「尊兄言之差矣!這是人人可行的大道,尊兄為何不許我過?願聞其詳。」那大漢道:「吐蕃國宗贊王子有令:此關封閉一個月,待過了三月清明再開。在清明節以前,女過男不過,僧過俗不過,老過少不過,死過活不過!這叫『四過四不過』。」段譽道:「那是什麼道理?」那大漢大聲道:「道理,道理!老子的銅錘、老二的鐵杵便是道理。宗贊王子的話便是道理。你是男子,既非和尚,又非老翁,若要過關,除非是個死人。」

  木婉清怒道:「呸,偏有這許多囉裏囉唆的臭規矩!」右手一揚,嗤嗤兩聲,兩枚小箭分向兩名大漢射去,只聽得啪啪兩下,如中敗革,眼見小箭射進了兩名大漢胸口衣衫,但二人竟如一無所損。木婉清大吃一驚,心道:「這二人多半身披軟甲,我的毒箭居然射他們不死。」那持杵大漢大怒,伸出大手,向木婉清揪來。這人身子高大,木婉清雖騎在驢背,但他一手伸出,便揪向她胸口。

  段譽叫道:「尊兄休得無禮!」左手疾伸去擋。那大漢手掌一翻,便將段譽手腕牢牢抓住。持錘大漢叫道:「妙極!咱哥兒倆將這小白臉撕成兩半!」將雙錘並於左手,右手一把抓住了段譽左腕,用力便扯。

  木婉清急叫:「休得傷我哥哥!」嗤嗤數箭射出,都如石沉大海,雖中在兩名大漢身上,卻不損其分毫,要想射他二人頭臉眼珠,可是中間隔了個段譽,又怕傷及於他。兩旁山峰壁立,巴天石和朱丹臣給段木二人坐騎阻住了,沒法上前相救。

  這時蕭峰、虛竹等人也已近前,虛竹飛身離鞍,躍到持杵大權身側,伸指正要往他脅下點去,卻聽得段譽哈哈大笑,說道:「二哥不須驚惶,他們傷我不得。」

  只見兩條鐵塔也似的大漢漸漸矮了下來,兩顆大頭搖搖擺擺,站立不定,過不多時,砰砰兩聲,倒在地下。段譽的「北冥神功」專吸敵人功力,兩條大漢內力既竭,天生膂力也即無用。兩人委頓在地,形如虛脫。段譽說道:「你們已打死打傷了這許多人,也該受此懲罰,下次萬萬不可。」

  鐘靈恰於此時趕到,向木婉清道:「木姊姊,我真想不到是你!」木婉清冷冷地道:「你是我親妹子,只叫『姊姊』便了,何必加上個『木』字?」鐘靈奇道:「木姊姊,你說笑了,我怎麼會是你的親妹子?」木婉清向段譽一指道:「你去問他!」鐘靈轉向段譽,待他解釋。

  段譽脹紅了臉,說道:「是,是……這個……這時候卻也不便細說……」

  本來為兩條大漢擋住的眾人,一個個從他身邊搶了過去,直奔興州。

  阿紫叫道:「哥哥,這位好香的姑娘,也是你的老相好麼?怎麼不為我引見引見?」段譽道:「別胡說,這位……這位是你的……你的親姊姊,你過來見見。」木婉清怒道:「我哪有這麼好福氣?」在驢臂上輕輕一鞭,徑往前行。

  段譽縱騎趕了上去,問道:「這些時來,你卻在哪裏?妹子,你……你可真清減了。」木婉清心高氣傲,動不動便出手殺人,但聽了他這句溫柔言語,突然胸口一酸,兩年多來道路流離,種種風霜雨雪之苦,無可奈何之情,霎時之間都襲上了心頭,淚水再也沒法抑止,撲簌簌地便滾將下來。

  段譽道:「好妹子,我們大夥兒人多,有個照應,你就跟我們在一起吧。」木婉清道:「誰要你照應?沒有你,我一個人不也這麼過日子了!」段譽道:「我有許多話要跟你說,好妹子,你答應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木婉清道:「你又有什麼話跟我說了?多半是胡說八道。」嘴裏雖沒答允,口風卻已軟了。段譽甚喜,搭訕道:「好妹子,你雖然清瘦了些,可越長越俊啦!」

  木婉清臉一沉,道:「你是我兄長,可別跟我說這些話。」她心下煩亂已極,明知段譽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但對他的相思愛慕之情,別來非但並未稍減,更只有與日俱增。

  段譽笑道:「我說你越長越俊,也沒什麼不對。好妹子,你為什麼著了男裝上興州去?是去招駙馬麼?似你這麼俊美秀氣的少年書生,那西夏公主一見之後,非愛上你不可。」木婉清道:「那你為什麼又上興州去了?」段譽臉上微微一紅,道:「我是去瞧瞧熱鬧,更無別情。」木婉清哼了一聲,道:「你別盡騙我。爹爹叫你去做西夏駙馬,命這姓巴的、姓朱的送信給你,你當我不知道麼?」

  段譽奇道:「咦,你怎麼知道?」木婉清道:「我媽撞到了咱們的好爹爹,我跟媽在一起,爹爹的事我自然也聽到了。」段譽道:「原來如此。你知道我要上興州去,因此跟著來瞧瞧我,是不是?」

  木婉清臉上微微一紅,段譽這話正中了她的心事,但她兀自嘴硬,道:「我瞧你幹什麼?我想瞧瞧那位西夏公主到底是怎樣美法,鬧得這般天下轟動。」段譽想說:「她能有你一半美,也就算了不起啦!」隨即覺得這話跟情人說則可,跟妹妹說卻不可,話到口邊,又即忍住。木婉清道:「我又想瞧瞧,咱們大理國的段王子,是不是能攀上這門親事。」段譽低聲道:「我是決計不做西夏駙馬的,好妹子,這句話你可別洩漏出去。爹爹真要逼我,我便逃之夭夭。」

  木婉清道:「難道爹爹有命,你也敢違抗?」段譽道:「我不是抗命,我是逃走。」木婉清笑道:「逃走和抗命,又有什麼分別?人家金枝玉葉的公主,你為什麼不要?」自從見面以來,這是她初展笑臉,段譽心下大喜,道:「你當我和爹爹一樣嗎?見一個,愛一個,到後來弄到不可開交。」

  木婉清道:「哼,我瞧你跟爹爹也沒什麼兩樣,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不過你沒爹爹這麼好福氣。」她歎了口氣,說道:「像我媽,背後說起爹爹來,恨得什麼似的,可是一見了他面,卻又眉開眼笑,什麼都原諒了。現下的年輕姑娘們哪,可再沒我媽這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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