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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水榭聽香 指點群豪戲(8)


  王語嫣跟著說道:「五虎斷門刀六十四招,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都是極高明的招數,傳承時日久了,如有缺失不全之處,小妹定當提出來向各位請教,大夥兒截長補短,相互切磋,歸於完美,豈不是好?」

  秦家寨和青城派群豪一齊鼓掌叫好,知她這麼說,是答允將兩派招式中的不足之處,傾囊以授,一一補足,什麼「請教」、「切磋」云云,那是顧全了兩派面子。姚伯當和司馬林本來深以本派武功中招式有缺為憾,企盼能請得王語嫣跟自己回去,但一來她未必肯教,二來包不同既到,再也沒法強邀硬請,這時聽她這麼說,多年心願一旦得償,盡皆大喜過望。

  司馬林與姜孟兩位師叔低聲商議了幾句,便走到包不同跟前,雙手接過小旗,躬身說道:「青城一派今後謹奉慕容氏號令,請包三先生多賜指教。供奉禮敬,籌備後便即送上。」

  包不同神色立變,遞過小旗,恭謹還禮,說道:「司馬掌門,以後咱們是一家人了。适才得罪,兄弟多有不是,這裏誠懇謝過。」司馬林道:「不敢!」與本派諸人一齊躬身道別。王語嫣道:「司馬掌門,貴派武功上的招數,小女子日後必向你討教。」司馬林道:「靜候王姑娘指點。」出門而去,諸保昆等都跟了出去。

  包不同側過了頭,向姚伯當橫看豎看,不發一言。秦家寨群盜适才以單刀飛擲司馬林,手中兵刃都被包不同接了下去,堆在足邊,眼見他對姚伯當神情又顯輕侮,均起了一拚之心,但人人赤手空拳,卻如老虎沒了爪牙。

  包不同哈哈一笑,右足連踢,每一腳都踢在刀柄之上,十餘柄單刀紛紛飛起,向秦家寨群盜擲了過去,去勢甚緩。群豪隨手接過,刀一入手,便是一怔,接這柄刀實在方便之至,顯是對方故意送到自己面前,跟著不能不想到,他能令自己如此方便接刀,自也能令自己接刀異常困難,甚至刀尖轉向,插入了自己身子,也毫不為奇。人人手握刀柄,神色均極狼狽。

  姚伯當走上一步,丟單刀在地,抱拳說道:「包三先生于姚伯當有救命之恩,在下這條性命是閣下所賜。秦家寨小小山寨,如蒙『姑蘇慕容』肯予收錄,不勝榮幸之至,今後自當惟命是從,恪遵不敢有違。」說著又走上一步。

  包不同哈哈大笑,說道:「好極,好極!」左手拿出一面黑緞小旗,交在他手裏。姚伯當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高舉過頂,轉身向群盜說道:「眾位兄弟,咱們秦家寨今後齊奉慕容氏號令,忠心不二,生死不諭。哪一位不願意的,大可退出秦家寨去,姚伯當不敢勉強,今後不當你是朋友,也不當你是對頭,陽關大道,獨木小橋,各走各的便了。」群盜轟然說道:「我們一同追隨姚大哥,此後遵奉姑蘇慕容氏號令,決無異心!」

  包不同笑道:「好極,好極!兄弟言行無禮,做事不當,得罪了好朋友。今後大家是一家人,請各位原諒擔代。」說著抱拳團團作揖。群盜轟笑還禮。

  姚伯當向王語嫣道:「王姑娘,姚伯當請客,請足十年。不論哪一天你有興致,跟慕容公子、包三先生,以及這裏各位小姐相公,來到雲州,姚伯當自當竭誠招待。恭候各位大駕。」王語嫣笑道:「多謝姚寨主好意!自當前來向各位請教。」姚伯當躬身告辭,率眾而去,臨去時放下一大包銀兩,打賞下人。

  包不同向段譽端詳多時,捉摸不透他是何等樣人,問王語嫣道:「這人是什麼路數?要不要叫他滾出去?」

  王語嫣道:「我和阿朱、阿碧都給家裏的嚴媽媽捉住了,處境危急,幸蒙這位段公子相救。再說,他知道玄悲和尚給人以『大韋陀杵』打死的情形,咱們可以向他問問。」包不同道:「這麼說,你是要他留著了?」王語嫣道:「不錯。」包不同微笑道:「你不怕我慕容兄弟喝醋?」王語嫣睜著大大的眼睛,道:「什麼喝醋?」包不同指著段譽道:「這人油頭粉臉,油腔滑調,你可別上了他的當。」王語嫣仍是不解,問道:「我上了他什麼當?你說他會捏造少林派的訊息麼?我想不會吧。」

  包不同不再多說,向著段譽嘿嘿嘿地冷笑三聲,說道:「聽說少林寺玄悲和尚在大理給人用『大韋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糊塗混蛋賴在我們慕容氏頭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照實說來。」

  段譽心中有氣,冷笑道:「你是審問囚犯不是?我若不說,你便要拷打我不是?」包不同一怔,不怒反笑,喃喃地道:「大膽小子,大膽小子!」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左臂,手上微一用力,段譽已痛入骨髓,大叫:「喂,你幹什麼?」

  包不同道:「我是在審問囚犯,嚴刑拷打。」段譽任其自然,只當這條手臂不是自己的,微笑道:「你只管拷打,我可不來理你了。」包不同手上加勁,只捏得段譽臂骨格格作響,如欲斷折。段譽強忍痛楚,只是不理。

  阿碧忙道:「包三爺,這位段公子是我們救命恩人,他脾氣高傲得緊,你別傷他!」包不同點點頭,道:「很好,很好,脾氣高傲,那就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說著緩緩放開了段譽手臂。

  阿朱笑道:「說到胃口,大家也都餓了。老顧,老顧!」提高嗓子叫了幾聲。老顧從側門中探頭進來,見姚伯當、司馬林等一干人已去,歡天喜地地走進廳來。阿朱道:「你先去刷一次牙,洗兩次臉,再洗三次手,然後給我們弄點精緻的小菜。有一點兒不乾淨,包三爺定要跟你過不去。」老顧微笑點頭,連說:「包你乾淨,包你乾淨!」

  聽香水榭中的婢僕在一間花廳中設了筵席。阿朱請包不同坐了首座,段譽坐了次位,王語嫣坐第三位,阿碧和她自己在下首相陪。

  王語嫣沒等斟酒,便問:「三哥,他……他……」

  包不同向段譽白了一眼,說道:「王姑娘,這裏有外人在座,有些事情是說不得的。這人也不知是什麼來歷,油頭粉臉的小白臉,我向來信不過……」

  段譽聽得氣往上沖,霍地站起,便欲離座而去。他一向不喜炫耀自己身份,若吐露自己是大理國鎮南王世子,包不同縱不重視他是王子貴胄,然大理段氏是當世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段氏子弟自非平常之輩。可是他雅不欲憑「大理段家」之名而受人尊重。

  阿碧忙道:「段公子你勿要生氣,我們包三爺的脾氣末,向來是這樣的,一定要跟人家頂撞幾句,才吃得落飯。他說話如果不得罪人,日頭從西天出來了。你請坐!」

  段譽向王語嫣瞧去,見她臉色似乎也要自己坐下,雖然不能十分確定,終究捨不得不跟她同席,於是又坐了下來,說道:「包三先生說我油頭粉臉,靠不住得很。你們的慕容公子呢,相貌跟包三先生差不多嗎?」

  包不同哈哈大笑,說道:「這句話問得好。我們公子爺比段兄可英俊得多了……」王語嫣聽了這話,登時容光煥發,似乎要打從心底裏笑出來。只聽包不同續道:「……我們公子爺的相貌英氣勃勃,雖然俊美,跟段兄的膿包之美可大不相同,大不相同!至於區區在下,則是英而不俊,一般的英氣勃勃,卻是醜陋異常,可稱英醜。」段譽等都笑了起來。

  包不同喝了一杯酒,說道:「公子派我去福建路辦一件事,那是暗中給少林派幫一個大忙,至於辦什麼事,要等這位段兄走了之後才可以說。我們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決不會隨便去殺少林寺的和尚,何況公子爺從來沒去過大理。『姑蘇慕容』武功雖高,于萬裏外發出『大韋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還沒練成。」

  段譽點頭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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