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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捲幔微風香忽到 瞰床新月雨初收(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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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道:「你拿去幹什麼?怎麼沒先問過我?」公主笑道:「是太后吩咐我拿的。太后說,皇帝每天要辦千百件軍國大事,問你要部佛經這等小事,便不用來麻煩你啦。」康熙哼了一聲,便不言語了。建甯公主伸伸舌頭,央求道:「皇帝哥哥,你別為這件事生我的氣。以後我去了雲南,便想再來這裏拿你的書,可也來不了啦。」 康熙聽她說得可憐,心腸登時軟了下來,溫言道:「你去了雲南,要什麼東西,儘管向我要好了。」頓了一頓,說道:「平西王府裏,又有什麼東西沒有?」 韋小寶從上書房出來,眾侍衛、太監紛紛前來道賀。每個侍衛都盼能得他帶去雲南,吳三桂富可敵國,這一趟美差,發一筆財是十拿九穩之事。 到得午夜,康親王又進宮來相見,喜氣洋洋地道:「兄弟,經書已呈繳給了皇上。皇上很高興,著實誇獎了我幾句。」韋小寶道:「那好得很啊。」康親王低聲問道:「宮裏失了那部經書,皇上沒查問吧?」韋小寶低聲道:「我求得建甯公主認了賬。她就要遠嫁了,皇上很捨不得她,自然算了。」 康親王大喜,道:「你不日就去雲南,今日哥哥做個小東,一來慶賀你封了子爵,二來給你餞行。」攜著他手出得宮來,這次卻不是去康親王府,來到東城一所精緻的宅第。這屋子雖沒康親王府宏偉,但雕樑畫棟,花木山石,陳設甚是奢華。 康親王道:「兄弟,你瞧這間房子怎樣?」韋小寶笑道:「好極,漂亮之極!王爺真會享福。這是小福晉的住所麼?」康親王微笑不答,邀他走進大廳。 廳上已等著許多貴官,索額圖、多隆等都出來相迎,「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康親王笑道:「咱們今日慶賀韋大人高升,按理他該坐首席才是。不過他是本宅主人,只好坐主位了。」韋小寶奇道:「什麼本宅主人?」康親王笑道:「這所宅子,是韋大人的子爵府。做哥哥的跟你預備的。車夫、廚子、僕役、婢女,全都有了。匆匆忙忙的,只怕很不周全,兄弟見缺了什麼,只管吩咐,命人到我家裏來搬便是。」 韋小寶驚喜交集,自己幫了康親王這個大忙,不費分文本錢,不擔絲毫風險,雖然明知他定有酬謝,卻萬想不到竟會送這樣一件重禮,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道:「這……這個……那怎麼可以?」 康親王捏了捏他手,說道:「咱哥兒倆是過命的交情,哪還分什麼彼此?來來來,大夥兒喝酒。哪一位不喝醉的,今日不能放他回去。」 這一席酒喝得盡歡而散。韋小寶貴為子爵,大家又早知他那太監是奉旨假扮的,便不能再回宮住宿了。這一晚睡在富麗華貴的臥室之中,放眼不是金器銀器,就是綾羅綢緞,忽想:「他奶奶的,我如在這子爵府開座妓院,十間麗春院也比下去了。」 次日一早去見九難,告知皇帝派他去雲南送婚。九難道:「很好,我陪你一起去。」韋小寶大喜,轉頭向阿珂瞧去。九難道:「阿珂也去。」韋小寶更喜從天降,這個喜訊,便皇帝連封他一百個子爵也比不上。從九難處告辭出來,便去天地會新搬的下處。 陳近南沉吟道:「韃子皇帝對吳三桂如此寵倖,一時是扳他不倒了。不過這實是大好機會。小寶,吳三桂這奸賊不造反,咱們要激得他造反,激不成功,就冤枉他造反。我本該和你同去,只二公子和馮錫範回到臺灣之後,定會向王爺進讒,料想王爺會派人來查詢天地會之事。我得留在這裏,據實稟告。這裏眾兄弟,你都帶了去雲南吧。」 韋小寶道:「就怕馮錫範這傢伙又來加害師父,這裏眾位兄弟還是留著相助師父吧,否則弟子放心不下。」 陳近南拍拍他肩膀,溫言道:「難得你如此孝心。馮錫範武功雖強,你師父也不見得就弱於他了。這次他只不過攻了咱們個出其不意,一上來躲在門後偷襲,先傷了我右臂。下次相遇,他未必能再占到便宜。誅殺吳三桂是當前第一大事,咱們須得傾全力以赴。只盼這裏的事情了結得快,我也能趕來雲南。咱們可不能讓沐家著了先鞭。」韋小寶點頭道:「倘若給沐王府先得了手,今後天地會要奉他們號令,可差勁得很了。」 陳近南伸手搭他脈搏,又命他伸出舌頭瞧瞧,皺眉道:「你中的毒怎麼又轉了性?幸好一時也不會發作。我傳你的內功暫且不可再練,以防毒性侵入經脈。」 韋小寶大喜,心道:「你叫我不練功夫,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不能怪我。」又想:「這『豹胎易筋丸』當真厲害,連師父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盼陸先生快些送來解藥才好。」 數日後諸事齊備,韋小寶率領御前侍衛、驍騎營、天地會群雄、神龍教的胖頭陀等人,辭別了康熙和太后,護送建甯公主前赴雲南。九難和阿珂扮作宮女,混入人群。天地會群雄和胖頭陀也都喬裝打扮,算是韋小寶的親隨,穿了驍騎營軍士的服色。韋小寶胯下康親王所贈的玉驄馬,前呼後擁,得意洋洋地往南進發。他已派人前往河南,通知雙兒南來,盼能和她在途中會合。此時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邊少了這個溫柔體貼的俏丫頭。 一路之上,官府盡力鋪張供應,對這位賜婚使大人巴結奉承,馬屁拍到了十足十。韋小寶心花怒放,自從奉旨出差以來,從未有如這次那麼舒服神氣,心想:「老婊子不爭氣,只生了一個女兒,倘若一口氣生他媽的十七八個,老子專做賜婚大臣,送了一個又一個。這一輩子吃喝玩樂,金銀珠寶花差花差,可比幹什麼都強了。」 這一日到了開封,河南省巡撫、藩台、臬台等宴請韋小寶後告辭,知府迎接一行人在當地大富紳家的花園中歇宿。建甯公主又把韋小寶召去閒談。自從出京以來,日日都是如此。韋小寶生怕公主拳打腳踢,每次均要錢老本和高彥超隨伴在側,不論公主求懇也好,發怒也好,決不遣開兩人單獨和她相對。 這日晚飯過後,公主召見韋小寶。三人來到公主臥室外的小廳。公主要韋小寶坐了,錢高二人站立其後。其時正當盛暑,公主穿著薄羅衫子,兩名宮女手執團扇,在她身後撥扇。公主臉上紅撲撲的,嘴唇上滲出一滴滴細微汗珠,容色甚是嬌豔,韋小寶心想:「公主雖不及我老婆美貌,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吳應熊這小子娶得了她,當真豔福不淺。」 公主側頭微笑,問道:「小桂子,你熱不熱?」韋小寶道:「還好。」公主道:「你不熱,為什麼額頭這許多汗?」韋小寶笑著伸袖子抹了抹汗。 一名宮女捧進一隻五彩大瓦缸來,說道:「啟稟公主,這是孟知府供奉的冰鎮酸梅湯,請公主消暑消渴。」公主喜道:「好,裝一碗給我嘗嘗。」 一名宮女取過一隻碎瓷青花碗,斟了酸梅湯,捧到公主面前。公主取匙羹喝了幾口,籲了口氣,說道:「難為他小小開封府,也藏得有冰。」酸梅湯中清甜的桂花香氣彌漫室中,小小冰塊和匙羹撞擊有聲,韋小寶和錢高二人不禁垂涎欲滴。公主道:「大家熱得很了,每人斟一大碗給他們。」韋小寶和錢高二人謝了,冰冷的酸梅湯喝入口中,涼氣直透胸臆,說不出的暢快。片刻之間,三人都喝得乾乾淨淨。 公主道:「這樣大熱天趕路,也真夠受的。打從明兒起,咱們每天只行四十里,一早動身,太陽出來了便停下休息。」韋小寶道:「公主體貼下人,大家都感恩德,就只怕時日耽擱久了。」公主笑道:「怕什麼?我不急,你倒著急?讓吳應熊這小子等著好了。」 韋小寶微笑,正待答話,忽覺腦中一暈,身子晃了晃。公主問道:「怎樣?熱得中了暑麼?」韋小寶道:「怕……怕是剛才酒喝多了。公主殿下,奴才要告辭了。」公主道:「酒喝多了?那麼每人再喝一碗酸梅湯醒酒。」韋小寶道:「多……多謝。」 宮女又斟了三碗酸梅湯來。錢高二人也感頭腦暈眩,當即大口喝完,突然間兩人搖晃幾下,都倒了下來。韋小寶一驚,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一碗酸梅湯只喝得一口,已盡數潑在身上,轉眼間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昏昏沉沉中似乎大雨淋頭,待欲睜眼,又是一場大雨淋了下來,過得片刻,腦子稍覺清醒,只覺身上冰涼,忽聽得「咯」地一笑,睜開眼睛,只見公主笑嘻嘻地望著自己。韋小寶「啊」的一聲,卻發覺自己躺在地下,忙想支撐起身,哪知手足都已給綁住,大吃一驚,掙扎幾下,竟絲毫動彈不得。 但見自己已移身在公主臥房之中,全身濕淋淋的都是水,突然之間,發覺身上衣服已給脫得精光,赤條條一絲不掛,這一下更嚇得昏天黑地,叫道:「怎……怎麼啦?」燭光下見房中只公主一人,眾宮女和錢高二人都已不知去向,驚道:「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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