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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古怪的盜黨(5)


  這一句話明顯是欺人的假話,那老者只因他空手奪了自己兵刃,才跟他對答了這一陣子話,否則早就出手了。他性子本就躁急,聽到「牛耕田」這三字,再也忍耐不住,虎吼一聲,便向胡斐撲來。胡斐勒馬閃開,雷震擋晃動,那老者手中倏地多了一物,舉手看時,卻不是雷震擋是什麼?物歸原主,他本該歡喜,然而這兵刃並非自己奪回,卻是對方塞入自己手中,瞧也沒瞧明白,莫名其妙地便得回了兵刃。

  眾盜齊聲喝彩,叫道:「褚大哥好本事!」都道是他以空手人白刃的功夫搶回。

  這姓褚的老者卻自知滿不是那回事,當真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他微微一怔,問道:「尊駕插手管這檔子事,到底為了什麼?」言語中多了三分禮敬。

  胡斐道:「老兄倒先說說,我這兩個師侄好好一對夫妻,各位幹嗎要來打抱不平?」那老者說道:「多管閒事,於尊駕無益。我好言相勸,還是各行各路吧!」眾盜均感耗異:「褚大哥平日多麼霹靂火爆的性兒,今日居然這般沉得住氣。」

  胡斐笑道:「老兄這話再對也沒有了,多管閒事無益。咱們大夥兒各行各路。請啊,請啊!」那老者退後三步,喝道:「你既不聽良言,咱一門雖無冤無仇,在下迫得要領教高招!」說著雷震擋一舉,護住了胸口。

  胡斐道:「單打獨鬥,有什麼味道?可是人太多了,亂糟糟的也不大方便。這樣吧,我牛耕田一人,鬥鬥你們三位。」說著提旱煙管向那使長劍的一指,又向那老者的師弟一指。

  那使劍的相貌英挺,神情傲慢,仰天笑道:「老小子好狂妄!」那姓褚的老者卻知一對一跟胡斐動手,也真沒把握,說道:「聶賢弟,上官師弟,他自己找死,咱三個便一齊陪他玩玩。」那姓聶的卻不願,說道:「這老小子怎能是褚大哥對手?要不,你師兄弟出馬,讓大夥兒瞻仰塞外『雷電交作』的絕技!」群盜轟然叫好。

  胡斐搖頭道:「年紀輕輕,便這般膽小,見不得大陣仗,可惜啊,可笑。」

  那姓轟的長眉一挑,躍下馬來,低聲道:「褚大哥請讓一步,小弟獨自來教訓教訓這狂徒。」胡斐道:「你要教訓我歪拳有敵牛耕田,那也成。可是咱哥兒倆話說在先,倘若我牛耕田輸了,你要宰要殺,自然任憑處置。不過要是小兄弟你有一個失閃,那便如何?」那姓聶的冷笑道:「那是你癡心妄想。」胡斐笑道:「說不定老天爺保佑,小兄弟你竟有個三長兩短、七葷八素,那便如何?」那姓聶的喝道:「誰跟你胡說八道?如我輸了,也任憑你老小子處置便是。」

  胡斐道:「任憑我老小子處置,那可不敢當。常言道得好:官難斷家務事。便請各位寬宏大量,各人自掃門前雪,這個抱不,咱們就都別打了吧!好不好?」那姓聶的好不耐煩,長劍一擺,閃起一道寒光,喝道:「便是這樣!」

  胡斐目光橫掃眾盜,說道:「這位聶家小兄弟的話,作不作準?倘若他輸了,你們各位大爺還打不打抱不平?」

  程靈素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終於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心想他自己小小年紀,居然口口聲聲叫人家「小兄弟」,別人為了「鮮花插在牛糞上」,因而興師動眾地來打抱不平,此事已十分好笑,而他橫加插手,又不許人家打抱不平,更屬匪夷所思。

  盜眾素知那姓聶的劍術精奇,手中那口寶劍更削鐵如泥,出手鬥這鄉下土老兒小鬍子,定是有勝無敗。眾人此行原本嘻嘻哈哈,當作一件有趣玩鬧,途中多生事端,正求之不得,紛紛說道:「你小鬍子倘若贏了一招半式,咱們大夥兒拍屁股便走,這個抱不平是准定不打的了!」胡斐道:「就是這麼辦,這抱不平打不打得成,得瞧我小鬍子的玩藝兒行不行。看招!」猛地舉起旱煙管,往自己頸後衣領中一插,躍下馬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眾人聽他一聲喝:「看招!」又見他舉起煙管,姿式儼然,都道他要以煙管當作兵器,打向對手,哪知他呼的一聲,竟將煙管插入自己頸後領口,又見他下馬的身法如此笨拙狼狽,旁觀的十五個大盜之中,倒有十二三人笑了出來。

  那姓聶的喝道:「你用什麼兵刃,亮出來吧!」胡斐道:「黃牛耕田,得用犁耙!褚大寨主,你手裏這件傢伙倒像個犁耙,借來使使!」說著伸手出去,向那姓褚的老者借那雷震擋。

  那老者見了他也真大為忌憚,倒退兩步,怒道:「不借!諒你也不會使!」胡斐右手手掌朝天,始終擺著個乞討的手勢,又道:「借一借何妨?」突然伸臂搭出,那老者舉擋欲架,不知怎的,手中忽空,那雷震擋竟又已到了對方手中。

  那老者一驚非小,倒竄出一丈開外,臉上肌肉抽搐,如見鬼魅。

  胡斐這路空手奪人兵刃的功夫,是他遠祖飛天狐狸潛心鑽研出來的絕技。當年飛天狐狸輔佐闖王李自成起兵打天下,憑著這手本領,不知奪過多少英雄好漢手中的兵器,當真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詭秘無比,「飛天狐狸」那四字外號,一半也是由此而來。

  那姓聶壯漢見胡斐手中有了兵器,提劍便往他後心刺來。胡斐斜身閃開,回了一擋,跟著自左側搶上,雷震擋回掠橫刺。

  姓褚的老者只瞧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但見胡斐所使的招數,竟是他師父親授的「六十四路轟天雷震擋法」,一模一樣,全無二致。他那姓上官的師弟更加詫異,明明聽得胡斐連雷震擋的名字也不識,使出來的擋法,卻和師哥全然相同。他二人哪想得到胡斐武功根底既好,人又聰明,瞧了那姓褚老者與徐錚打鬥,早將招數記在心中。何況他所使招數雖然形似,其中用勁和變化的諸般法門,卻絕不相干。

  那姓聶的這時再也不敢輕慢,劍走輕靈,身手便捷。胡斐所使兵刃全不順手,兼之有意眩人耳目,招招依著那姓褚老者的武功法門而使,更加多了一層拘束,但見敵人長劍施展開來,寒光閃閃,劍法實非凡俗。他舞擋拆架,心下尋思:「這十六人看來都是硬手,若一擁而上,我和二妹縱能脫身,徐錚一家四口必定糟糕,只有打敗了這人,擠兌得他們不能動手,方是上策。」突見對手長劍下沉,暗叫不妙,待想如何變招,當的一聲,雷震擋的一端已讓利劍削去。

  盜眾眼見胡斐舉止邪門,本來心中均自嘀咕,忽見那姓聶的得利,齊聲歡呼。姓聶的精神一振,步步進逼。胡棄從褚姓老者那裏學得的幾招擋法,堪堪已經用完,心想再打下去馬腳便露,見雷震擋給削去一端,心念一動』回擋斜砸,敵人長劍圈轉,當的一聲響,另一端也削去了。

  胡斐叫道:「好,你毀了褚大爺的成名兵刃,太不夠朋友啦!」

  姓聶的一怔,心想這話倒也有理。突然當的又是一響,胡斐竟將半截擋柄砸到他劍鋒上去,手中只餘下尺來長的一小截,又聽他叫道:「會使雷震擋,不使閃電錐,武功不免稀鬆平常。」說著將一小截擋柄遞出,便如破甲錐般使了出來。

  姓上官的大盜先聽他說閃電錐,不由得一驚,但瞧了他幾路錐法,橫戳直刺,全不是那一回事,這才放心,大聲笑道:「這算哪一門子的閃電錐?」胡斐道:「你學的不對,我的才對。」說著連刺急戳。其實他除單刀之外,什麼兵器都不會使,這閃電錐只裝模作樣,擺個門面,所用作攻守者全在一隻左手,近身而搏,左手勾打鎖拿,當真是「一寸短,一寸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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