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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古怪的盜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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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錚見了這等大勢派,早把心橫了,不怒反笑,說道:「師妹,師父曾說,綠林中一等一的大寨,興師動眾劫那一等一的大鏢,才派到六個好手探盤子,今日居然一連派到八位高人,後面又有兩位陰魂不散地跟著,只怕咱們這路鏢保的不是紋銀九千兩,而是九百萬、九千萬兩!」 馬春花猜不透對方何以如此大張旗鼓,來對付這支微不足道的小鏢,越是不懂,越是擔優,對徐錚和趟子手道:「待會情勢不對,咱們帶了孩子逃命要緊。這九千兩銀子嘛,數目不大,總還能張羅著賠得起。」徐錚昂然道:「師父一世英名,便這麼送在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子手中嗎?」馬春花淒然道:「總得瞧孩子份上。今後咱兩口子耕田務農,吃一口苦飯,也不做這動刀子拼命的勾當啦。」 說到這裏,忽聽得身後蹄聲奔騰,回頭望去,塵土飛揚,那八乘馬一齊自後趕了上來。嗚的一聲長鳴,一枝響箭從頭頂飛過,跟著迎面也有八騎奔來。 胡斐道:「瞧這聲勢,這幫子人只怕是沖著咱們而來。」程靈素點頭道:「田歸農!」胡斐道:「咱們的改扮終究不成,還是給認出了。」 這時前面八乘、後面八乘一齊勒韁不動,將鏢局一行和胡程二人夾在中間。 徐錚翻身下馬,亮出單刀,抱拳道:「在下徐……」只說了三字,前面八乘中一個老者飛躍下馬,縱身而前,手持一件奇形兵刃,一語不發,便向徐錚臉上砸去。 胡斐和程靈素勒馬在旁,見那老者手中兵刃甚為奇怪,前面一個橫條,彎曲如蛇,橫條後裝著丁字形的握手,那橫條兩端尖利,便似一柄變形的鶴嘴鋤模樣。胡斐不識此物,問程靈崠道:「那是什麼?」 程靈素還未回答,身後一名大盜笑道:「老小子,教你一個乖,這叫做雷蔑擋。」程靈素接口道:「雷震擋不跟閃電錐同使,武功也就平常。」 那大盜一呆,不再做聲,斜眼打量程靈素,不禁驚詫這瘦小子居然知道閃電錐。原來老者是他師兄,這大盜自己所使的便是閃電維。他二人的師父右手使閃電錐,左手使雷震擋,一攻一守,變化極盡奇妙。兩件兵刃一長一短,雙手共使時相輔相成,威力固然甚大,但也十分不易。他師兄弟二人各得師父一隻手的技藝,始終學不會兩件兵刃同使。他二人自幼便在塞外,初來中原未久,而他的閃電錐又藏在袖中,並未取出,不意給程靈素一語道破來歷。他哪知程靈素的師父毒手藥王無嗔大師見聞廣博,平時常和這個最鍾愛的小弟子講述各家各派武功,因此她雖從未見過雷震擋,但一聽其名,便知尚有一把閃電錐。 但見那老者將兵刃使得轟轟發發,果有雷震之威。徐錚單刀上的功夫雖也不弱,但讓雷震擋裹住了,漸漸施展不開。 只聽得前後十五名大盜你一言,我一語,出言譏嘲:「什麼飛馬鏢局?當年馬老鏢頭走鏢,才稱得上『飛馬』二字,到了姓徐的手裏,早該改稱狗爬鏢局啦!」「這小子學了兩手三腳貓,不在家裏抱娃娃,卻到外面來丟人現世。」「喂,姓徐的,快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們大哥便饒了你狗命。」「走鏢走得這麼寒蠢,連九千兩銀子也保,不如買塊豆腐來自己撞死了吧!」「神拳無敵馬老鏢頭當年赫赫威名,武林中無人不服,這膿包小子真對不住師父。」「我瞧他夫人比他強上十倍,真是武林中女俠的身份,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好叫人瞧著生氣。」 胡斐聽了各人言語,心想這群大盜對徐錚的底細摸得甚為清楚,不但知道他一共保了多少鏢銀,還知他師承來歷,說話之中對徐錚固極盡尖酸刻薄,對馬春花和她過世的父親卻毫無得罪之處,甚至還顯得頗為尊敬。胡斐雖不識雷震擋,但那老者功力不弱,出手既狠且准,卻一眼便知,不禁暗自奇怪:「這老頭兒雖不能說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如此武功,必是個頗有身份的成名人物。瞧各人作為,決非沖著這區區九千兩銀子而來。若是田歸農派人來跟我為難,卻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兒去對付徐錚?」 馬春花雙手抱著兩個兒子,在旁瞧得焦急萬分,她早知丈夫不是人家對手,然自己上前相助,只不過多引一個敵人下場,於事絲毫無補,兩個兒子沒人照料,勢必落入盜眾手裏。眼睜睜地瞧著丈夫越來越不濟,突見那老者將蛇形兵器往前疾送,快速異常地圈轉回拉,徐錚單刀脫手,飛上半天,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老者左足橫掃,徐錚急躍避過。單刀從半空落將下來,盜眾中一人舉起長劍,往上一撩,一柄鋼刀登時斷為兩截。那盜夥身手好快,長劍跟著右劈左削,又將尚未落地的兩截斷刀斬成四截。他手中所持的固是極鋒利的寶劍,而出手之迅捷,更使人目為之眩。餐、群盜齊聲喝彩。 瞧這情勢,哪裏是攔路劫鏢,實是對徐錚存心戲弄!單是這手持長劍的大盜一人,打敗徐錚夫婦便綽綽有餘,何況同夥共有一十六人,看來個個都是好手,人人笑傲自若,便如十六頭靈貓圍住了一隻小鼠,要戲耍個夠,才分而吞噬。 徐錚紅了雙眼,雙臂揮舞,招招是拼命的拳式,但那老者雷震擋的鐵柄長逾四尺,徐錚如何欺得近身去?數招之間,只聽得嗤的一聲響,雷震擋的尖端劃破了徐錚褲腳,大腿上鮮血長流,接著又是一聲,徐錚左臀中擋。那老者抬起右腿,將他踢翻在地,左腳踏住,冷笑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廢了你一對招子,罰你不生眼睛,太也胡塗。」徐錚又害怕,又憤怒,胸口氣為之塞,說不出話來。 馬春花叫道:「眾位朋友,你們要鏢銀,拿去便是。我們跟各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趕盡殺絕?」那使劍的大盜笑道:「馬姑娘,你是好人,不用多管閒事。」 馬春花道:「什麼多管閒事?他是我丈夫啊。」使雷震擋的老者道:「我們就是瞧著他太也不配,委曲了才貌雙全的馬姑娘,這才千里迢迢地趕來打這個抱不平。這件事非管不可!」胡斐和程靈素越聽越奇怪,均想:「這批大盜居然來管人家夫妻的家務事,還說什麼打抱不平,當真好笑。」兩人對望一眼,目光中均含笑意。 便在此時,那老者舉起雷震擋,擋尖對準徐錚右眼,戳了下去。馬春花大叫一聲,搶上相救,呼的一響,馬上一個盜夥手中花槍從空刺下,將她攔住。兩個小孩齊叫:「爸爸!」向徐錚身邊奔表。 突然間灰影晃動,那老者手腕酸麻,急忙翻擋迎敵,手裏騫然間輕了,原來手中兵刃竟已不知去向,驚怒中抬起頭來,只見那灰影躍上馬背,自己的獨門兵刃雷震擋卻已給他拿在手中舞弄,白光閃閃,轉成一個圓圈。 如此倏來倏去,一瞬之間下馬上馬,空手奪了他雷震擋的,正是胡斐! 眾盜相顧駭然,頃刻間寂靜無聲,竟沒一人說話,人人均為眼前之事驚得呆了。過了半晌,各人才紛紛呼喝,舉刀挺杖,奔向胡斐。 胡斐大聲叫道:「是在線的合字兒嗎?風緊,扯呼,老窯裏來了花門的,三刀兔兒爺換著走,咱們鬍子上開洞,財神菩薩上山!」群盜又是一怔,聽他說的黑話不像黑話,不知瞎扯些什麼。 那雷震擋遭奪的老者怒道:「朋友,你是哪一路的,來攪這趟渾水幹嗎?」胡斐道:「兄弟專做沒本錢買賣,好容易跟上了飛馬鏢局的九千兩銀子,沒想到半路裏殺出來十六位程咬金。各位要分一份,這不叫人心疼麼?」那老者冷笑道:「哼,朋友別裝蒜啦,趁早留下個萬兒來是正經。」 徐錚於千鈞一髮之際逃得了性命,摟住了兩個孩子。馬春花站在他身旁,睜著一雙大眼盯住胡斐,一時之間還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何事。她只道胡斐和程靈素也必都是盜夥一路,哪知他卻和那老者爭了起來。 只見胡斐伸手一抹上唇的小鬍子,咬著煙袋,說道:「好,我跟老兄實說了吧。神拳無敵馬行空是我師弟,師侄的事兒,老人家不能不管。」 胡斐此語一出,馬春花吃了一驚,心想:「哪裏出來了這樣一個師伯?我從沒聽爹爹說過,而且這人年紀比爹爹輕得多,哪能是師伯?」 程靈素在一旁見他裝腔作勢,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但見他大敵當前,身在重圍,仍能漫不在意地言笑自若,卻也不禁佩服他膽色。 那老者將信將疑,「哼」的一聲,說道:「尊駕是馬老鏢頭的師兄?年歲不像啊,我們也沒聽說馬老鏢頭有什麼師兄。」胡斐道:「我門中只管入門先後,不管年紀大小。馬行空是什麼大人物了,還用得著冒充他師兄麼?」 先入師門為尊的規矩,武林中許多門派原都是有的。那老者向馬春花望了一眼,察看她臉色,轉頭又問胡斐道:「沒請敎尊駕的萬兒。」胡斐抬頭向天,說道:「我師弟叫『神拳無敵馬行空』,區區在下便叫『歪拳有敵牛耕田』。」群盜一聽,盡皆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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