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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楊蓮亭道:「任我行疾病治癒之後,便應回歸本教,可是他卻去少林寺中和少林、武當、嵩山諸派的掌門人勾勾搭搭,那不是反教謀叛是什麼?他為什麼不前來參見教主,恭聆教主的指示?」

  童百熊哈哈一笑,道:「任教主是東方兄弟的舊上司,武功見識,未必在東方兄弟之下,東方兄弟,你說是不是?」楊蓮亭大聲喝道:「別在這裏倚老賣老了,教主對人義薄雲天,不來跟你一般見識。你若深自懺悔,明日在總壇之中,向眾兄弟說明自己的胡作非為,教主還可以網開一面,饒你不死。否則的話,後果如何,你自己也知道。」

  童百熊笑道:「姓童的年近八十,早已活得不耐煩了,還怕什麼後果?」楊蓮亭喝道:「帶人來!」紫衫侍者應道:「是!」只聽得鐵鍊聲響,押了十餘人上殿,有男有女,還有幾個七八歲的孩兒。

  童百熊一見到這干人進來,登時臉色大變,暴喝道:「楊蓮亭,大丈夫一身作事一身當,你拿我的兒孫來幹什麼?」他這一聲呼喝,直震得各人耳鼓中嗡嗡作響。

  令狐冲見居中而坐的東方不敗身子震了一震,心想:「這人良心未曾盡泯,見童百熊如此情急,不免心動。」楊蓮亭笑道:「教主寶訓第三條是什麼?你讀來聽聽!」童百熊大聲「呸」了一聲,並不答話。楊蓮亭道:「童家各人聽了,那一個知道教主寶訓第三條的,唸出來聽聽。」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說道:「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寶訓第三條:對敵須狠,斬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楊蓮亭道:「很好,很好,小娃娃,十條教主寶訓,你都背得出嗎?」那男孩道:「都背得出。一天不讀教主寶訓,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讀了教主寶訓,練武有長進,打仗有氣力。」

  楊蓮亭笑道:「很對,這話是誰教你的?」那男孩道:「爸爸教的。」楊蓮亭指著童百熊道:「他是誰?」那男孩道:「是爺爺。」楊蓮亭道:「你爺爺不讀教主寶訓,不聽教主的話,反而反對教主,你說怎麼樣?」那男孩道:「爺爺不對。每個人都應該讀教主寶訓,聽教主的話。」

  楊蓮亭向童百熊道:「你孫兒只是個十歲娃娃,尚且明白道理,你這大把年紀,怎地反而胡塗了?」童百熊道:「我只跟姓任的、姓向的二人說過一陣子話,他們要我反對教主,我可沒有答應。童百熊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會做對不起人的事。」他看到全家十餘口長幼全被拿來。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楊蓮亭道:「你若是早這麼說,也不用這麼麻煩了。現下你知錯了麼?」童百熊道:「我沒有錯,我沒反教,更沒反對教主。」楊蓮亭嘆了口氣,道:「你既不肯認錯,我可救不得你了。左右,將他家屬帶下去,從今天起,不得給他們吃一粒米,喝一口水。」幾名紫衫侍者應道:「是!」押了十餘人便行。童百熊叫道:「且慢!」向楊蓮亭道:「好,我認錯便是。是我錯了,求教主網開一面。」楊蓮亭冷笑道:「剛才你說什麼來?你說什麼和教主共歷患難之時,我生都沒生下來,是不是?」童百熊忍氣吞聲,道:「是我錯了。」楊蓮亭道:「是你錯了?這麼說一句話,那可容易得緊啊。你在教主之前,為何不跪?」童百熊道:「我和教主當年是八拜之交,數十年來向來平起平坐。」他突然提高嗓子說道:「東方兄弟,你眼見老哥哥受盡折磨,怎地不開口,不說一句話?你要老哥哥下跪於你,那容易得很,只要你說一句話,老哥哥便為你死了,也不皺一皺頭。」

  東方不敗坐著一動不動,一時大殿之中寂靜無聲,人人都望著東方不敗,等他開口,可是隔了良久,他始終沒有出聲。童百熊叫道:「東方兄弟,這幾年來,我要見上你一面也難。你隱居起來,苦練『葵花寶典』,可知不知道教中故舊星散,大禍便在眉睫嗎?」東方不敗仍是默不作聲。童百熊道:「只要是你親口吩咐,我便向你下跪。你殺我不打緊,折磨我不打緊,可是將一個威震江湖數百年的朝陽神教毀了,那可是千古罪人。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練功走了火,不會說話了,是不是?」楊蓮亭喝道:「胡說八道,跪下了。」兩名紫衫侍者飛腳往他膝彎裏踢去。

  只聽得砰砰兩聲響,跟著兩聲大叫,兩名紫衫侍者腿骨斷折,向後摔了出去,口中狂噴鮮血。這童百熊內力的是非同小可,兩名侍者被他反震之力震得身受重傷,躺在地下。已是奄奄一息。

  童百熊叫道:「東方兄弟,我要聽你親口說一句話,死也甘心。你不出一聲,三年有餘,教中兄弟人人都已動疑。」楊蓮亭怒道:「動什麼疑?」童百熊大聲道:「疑心教主遭人暗算,給服了啞藥。為什麼他不說話?為什麼他不說話?」楊蓮亭冷笑道:「教主金口,豈為你這種反教叛徒輕開?左右,將他帶了下去!」八名紫衫侍者應聲而上。

  童百熊大呼:「東方兄弟,我要瞧瞧你,是誰害得你不能說話?」雙手舞動,鐵鍊揮起,雙足拖著鐵鍊,便向東方不敗搶去。幾名侍者見他神威凜凜,不敢向他逼進。楊蓮亭大叫:「拿住他,拿住他!」殿下武士只在門口高聲吶喊,不敢上殿,原來朝陽神教中立有嚴規,教眾若是攜帶兵刃踏上成德殿一步,那便是十惡不赦的死罪。東方不敗站起身來,便欲轉入後殿。

  童百熊叫道:「東方兄弟,別走,別走!」加快腳步。只是他雙足給鐵鍊繫住,行走不快,心中一急,向前摔了出去。畢竟他是個武功極高之人,身子向前這一摔,乘勢連翻了幾個筋斗,跟著便向前一撲,和東方不敗相去已不過百尺之遙。楊蓮亭急叫:「大膽叛徒,行刺教主!」任我行眼見東方不敗閃避之狀顯得行動極為顢頇,而童百熊一時趕他不上,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運力於掌,呼的一聲,向東方不敗擲了過去。盈盈叫道:「動手吧!」

  令狐冲一躍而起,從繃帶中抽出長劍。向問天從擔架的木棍中抽出兵刃,分交任我行和盈盈,跟著用力一抽,擔架下的繩索原來是一條軟鞭。四個人展開輕功,搶將上去。只聽得東方不敗「啊」的一聲叫,額頭上中了一枚銅錢,鮮血涔涔而下。

  總算任我行發射這三枚銅錢時和他相距甚遠,擲中他額頭時力道已盡,所受的只是一些肌膚輕傷。但以東方不敗號稱武功當世第一的身份,居然連這樣的一枚銅錢也避不開,自是情理之所無。

  任我行哈哈大笑,叫道:「這東方不敗是假貨。」向問天刷的一鞭,捲住了楊蓮亭的雙足,一拖之下便將他拖倒了。東方不敗掩面狂奔。令狐冲長劍一指,喝道:「站住!」豈知這東方不敗急奔之下,不會改足,身子便向劍尖上撞去。令狐冲急忙縮劍,任我行撲將過來,一把抓住了東方不敗的後頸,將他提到殿口,大聲道:「眾人聽著,這傢伙假冒東方不敗,禍亂我朝陽神教,大家看清了他的嘴臉。」

  但見這人五官相貌,和東方不敗實在十分相似,只是此刻狼狽惶急,和東方不敗平素那種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神態,卻是有天壤之別了。眾武士面面相覷,都是驚惶得說不出話來。

  任我行大聲道:「你叫什麼名字?不好好說,我把你腦袋砸得稀爛。」那人全身發抖,上下牙齒相擊,格格作響,說道:「小…小…人…人…叫…叫…叫…叫…」不住說那「叫」字,到底叫作什麼,卻是始終說不出口。向問天已點了楊蓮亭數處穴道,將他拉到殿口,喝道:「這人到底叫什麼名字?」楊蓮亭昂然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來問我?我認得你是反教叛徒向問天。朝陽神教早將你革逐出教,你怎有資格重回黑木崖來?」

  向問天冷笑道:「我上黑木崖來,便是為了收拾你這奸徒!」右掌一起,喀的一聲,將他左腿小腿骨斬斷了。豈知這楊蓮亭武功平平,為人卻居然極是硬朗,喝道:「你有種便將我殺了,這等折磨老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向問天笑道:「有這等便宜的事?」手起掌落,喀的一聲響,又將他右腿小腿骨斬斷,左手一抖,將他抖在地下。

  楊蓮亭雙足著地,小腿上的斷骨戳將上來,疼痛不可言喻,他臉色雪白,竟然哼也不哼一聲。向問天左手大拇指一翹,讚道:「好漢子,我不再折磨你便了。」在那假東方不敗肚子上輕輕一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啊」的大叫,說道:「小……小……人……名……名叫……包……包……包……」向問天道:「你姓包,是不是?」那人道:「是……是……是……包……包……包……」結結巴巴的半天,也沒說出叫包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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