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金庸 > 舊版笑傲江湖 | 上頁 下頁
一八一


  幾個行人讓得稍慢,給他馬鞭抽去,但聽得呼痛之聲不絕。令狐冲早已付了茶錢,站起身來,跟在那軍官的馬後,眼見他出了西門,向西南大路上馳去,奔得數里,路上行人漸稀。令狐冲加快腳步,搶到馬前,右手向上一揚。那馬吃了一驚,噓溜溜一聲叫,人立起來,那軍官險些掉下馬來。幸呼他騎術甚精,拉韁踹鐙,身子離鞍。令狐冲喝道:「你奶奶的,走路不帶眼睛麼?這畜生險些踹死了老子。」他不開口那軍官已然大怒,這三聲一罵,那軍官自是怒不可遏,待那馬前足落地,刷的一鞭便向令狐冲頭上抽了下去。

  令狐冲見大道上不便行事,叫聲「啊喲」,一個踉蹌,抱頭便向小路上逃去。那軍官怎肯就此能休,一躍下馬,匆匆將馬繫在一棵樹上,便向令狐冲追去。令狐冲叫道:「啊喲,我的媽啊。」逃入了樹林之中。那軍官大叫大嚷的追來,突然間脅下一麻,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令狐冲左足踏在他的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濟,怎能行軍打仗?」在他懷中一搜,掏了一隻大信封出來,上而蓋有「兵部尚書大堂正印」的朱紅大印,寫著「告身」兩個大字,打開信封,抽了一張厚紙出來,卻是兵部尚書的一張委任令,寫明委任河北滄州游擊吳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參將,剋日上任。令狐冲笑道:「原來是位參將大人,你便是吳天德麼?」

  那軍官給他踏住了胸口,動彈不得,一張臉皮已然脹得發紫,喝道:「快快放我起來,你…你…大膽妄為,侮辱朝延命官,不…不怕王法嗎?」他口中雖然吆喝,氣勢卻已餒了。令狐冲笑道:「老子沒了盤纏,想借你的衣服去當一當。」反掌在他頭頂一拍,那軍官登時暈了過去。令狐冲迅速剝下他的衣服,心想這人如此可惡。教他多受些罪,將他內衣內褲一起剝下,全身剝得赤條條地,一絲不掛。一提他的包袱,竟是重甸甸地,打開來一看,竟有好幾百兩銀子,還有三隻金元寶,心想:「這都是他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難以物歸原主,只好讓我吳天德參將大人拿來買酒喝了,哈哈,哈哈。」想到後來,不禁笑出聲來。當下脫去自己衣衫,將那參將的軍服、皮靴、腰刀、包裹都換到了自己身上,撕爛自己衣衫,將那參將反手綁了,再在他口中塞滿了爛泥,這才走到大路之上,縱身上馬,舉鞭一揮,喝道:「讓開,讓開,你奶奶的,走路不帶眼睛嗎?哈哈,哈哈!」長笑聲中,向南疾馳而去。

  當晚在餘杭城中投店口掌櫃的和店小二「軍爺前,軍爺後」的,招呼得極是周到。令狐冲次晨向掌櫃的問明了去福建的通路,賞了一兩銀子,掌櫃的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門之外。令狐冲心想:「總算你們時運好,遇上了我這位冒牌參將,若是真參將吳天德來投宿,你們可有苦頭吃了。」一路向南進發,到金華府,處州府後,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異,甚難聽懂。好在人人見他是軍官,都捲了舌頭跟他說官話,也無甚難處。他一生手頭從未有過這許多錢,喝起酒來,盡情暢懷,頗為自得其樂,只是體內的異種真氣只是逼向各種經脈之中,半分也沒驅出體外,時時突然間湧向丹田,令他頭暈眼花煩惡欲嘔,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鐵板上所刻的法門,將之驅離丹田。只要異種真氣一離丹田,立即精神奕奕,舒暢無比。

  當日他離開梅莊之時,曾向任我行及向問天慨然言道:「我無意中學得教主的神功大法,這種功夫,我此後若是無法忘記,也決計不向旁人施用。」此話說來容易,但當七八個人的異種真氣在身體之內造反,氣血翻湧,萬難忍耐之時,也只好依照任我行的法門,將之驅入諸處經脈穴道了。如此每練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層,卻也是陷溺了一層,好在這只是向自己施用,卻也不是自食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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