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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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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趕盡殺絕 這套功夫變化雖然古怪,但臨敵之際,卻也並無太大的用處,要知高手過招,人人嚴加戒備,全身門戶,無不守備綦謹,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是使用不上,因此衡山派傳徒之時,對這套功夫並不如何著重,如見徒弟是飛揚佻脫之人,便不傳授,以免他專務虛幻,於是正紮根基的踏實功夫反而欠缺了。劉正風是個深沉寡言之人,在師父手上學了這套功夫,平生從未一用,此刻臨急而使,居然一擊奏功,竟將嵩山派中這個大名鼎鼎的「大嵩陽手」費彬制服。他右手舉著五嶽劍派的盟旗,左手長劍架在費彬的咽喉之中,沉聲說道:「丁師兄、陸師兄、劉某斗膽,奪了五嶽令旗,也不敢向兩位要脅,只是向兩位求情。」 丁仲與陸相對望了一眼,均想:「費師弟受了他的暗算,只好且聽他有何話說。」丁仲道:「求什麼情?」劉正風:「求兩位轉告左盟主,准許劉某全家歸隱,從此不干預武林中的任何事務。劉某與曲洋曲大哥從此不再相見,與眾位師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劉某攜帶家人弟子,遠走高飛,有生之日,絕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 丁仲微一躊躇,道:「此事我和陸師弟又作不得主,須得歸告左師哥,求他的示下。」劉正風道:「這裏泰山、華山兩派掌門在此,恆山派有定逸師太,也可代她掌門師姊作主,此外,眾英雄好漢,俱可作個證見。」他眼光向眾人臉上掃過,沉聲道:「劉某向眾位朋友求這個情,讓我顧全朋友義氣,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定逸師太是個外剛內和之人,脾氣雖是暴躁,心地卻極慈祥,首先說道:「如此甚好,也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丁師兄、陸師兄,咱們答應了劉賢弟吧。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結交,又遠離中原,等於是世界上沒了這個人,又何必硬要多造殺孽?」天門道人點頭道:「這樣也好,岳賢弟,你以為如何?」岳不群道:「劉賢弟言出如山,他既這般說,大家都是信得過的。來來來,咱們化干戈為玉帛,劉賢弟,你放了費賢弟,大夥兒喝一杯解和酒,明兒一早,你帶了家人弟子,便離開衡山城吧!」 陸相卻陰森森的道:「泰山、華山兩派掌門都這麼說,定逸師太更是竭力為劉正風開脫,我們又怎敢違抗眾意?只是嵩山派的費師弟刻下遭受劉正風的暗算,我們若是就此答允,江湖上勢必人人言道,嵩山派是受了劉正風的脅持,不得不低頭服輸,如此傳揚開去,嵩山派臉面何存?」 定逸師太道:「劉賢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又不是威脅逼迫,『低頭服輸』四字,從何說起?」陸相哼了一聲,道:「狄修,準備著。」站在劉正風身後的嵩山派弟子狄修應道:「是!」手中短劍向前輕輕一送,直抵進劉子背心的肌肉。陸相仍是陰森森的道:「劉正風,你要求情,跟我們上嵩山去見左盟主。親口向他求情。我們奉命差遣,可作不得主。你即刻把令旗交還,放了我費師弟。」劉正風慘然一笑,向兒子道:「孩兒,你怕不怕死?」劉公子道:「孩兒聽爹爹的話,孩兒不怕!」劉正風道:「好孩子!」陸相喝道:「殺了!」狄修手中短劍往前一送,自劉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的心窩,短劍跟著拔出,劉公子俯身倒地,創口中鮮血泉湧。 劉夫人大叫一聲,撲向兒子屍身。陸相又喝道:「殺了!」狄修手起劍落,又是一劍刺入劉夫人的背心。定逸師太大怒,呼的一掌,向狄修擊了過去,罵道:「禽獸!」丁仲搶上前來,也擊出一掌,雙掌相交,定逸師太掌力較弱,向後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鮮血湧到了嘴中,她要強好勝,硬生生將這口血咽入口腹中。丁仲微微一笑,道:「承讓!」原來定逸師太本來不以掌力見長,何況適才這一掌她是擊向狄修,以長攻幼,本就未使全力,也不擬這一掌擊死了他,不料丁仲突然出手,他那一掌卻是凝聚了十成功力。雙掌陡然相交,定逸師太欲待再催內力,已然不及,丁仲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壓將過來,定逸師太受傷嘔血,大怒之下,第二掌待再擊出,一運力間,只覺丹田中痛如刀割,知道受傷已然不輕,眼前無法與抗,一揮手,怒道:「咱們去!」大踏步向門外走去,門下群尼也都跟了出去。 陸相喝道:「再殺!」兩名嵩山弟子推出短劍,又殺了兩名劉門弟子。陸相道:「劉門弟子聽著,若要活命,此刻跪地求饒,指斥劉正風之非,便可免死。」劉正風的女兒劉菁怒罵道:「奸賊,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惡萬倍!」陸相喝道:「殺了!」萬大平提起長劍,一劍劈下,從劉菁右肩直劈至腰,史登達等嵩山弟子一劍一個,將早已點了穴道制住的衡山弟子都殺了。大廳上群雄雖然都是畢生在刀槍頭上打滾之輩,見到這等屠殺的慘狀,也是不禁心驚肉跳。有些前輩英雄本想站出來出言阻止,但嵩山派動手實在太快,稍一猶豫之際,廳上已然屍橫遍地,各人又想:自來邪正不兩立,嵩山派此舉雖然未免辣手,但並非出於報復對劉正風的私怨,而是為了對付魔教,縱然出手略為殘忍,亦是未可厚非。再者,其時嵩山派已然控制全局,連恆山派大名鼎鼎的定逸師太亦已鎩羽而去,眼見天門道人、岳不群等高手都不作聲,這是他五嶽劍派之事,旁人若是多管閒事,強行出頭,勢不免惹下殺身之禍,自是以明哲保身為是。 殺到這時,劉門徒弟子女都已殺戮殆盡,只剩下劉正風最心愛的幼子劉芹。這孩子今年十五歲,長得眉清目秀,聰明伶俐,黃面諸葛陸相早就探聽明白,劉正風對這幼子十分寵愛,此刻要在這孩子身上,向劉正風作最後一擊,於是向史登達道:「問這小子求不求饒?若不求饒,先割了他鼻子,再割耳朵,再挖眼珠,叫他零零碎碎的受苦。」史登達道:「是!」轉向劉芹,問道:「你求不求饒?」 劉芹臉色慘白,全身發抖。劉正風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死得何等英勇,死就死了,怕什麼?」劉芹顫聲道:「可是……可是……爹,他們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劉正風哈哈一笑,道:「到這地步,難道你還想他們放過咱們麼?」劉芹道:「爹爹,你……你就答允殺了曲……曲伯伯……」劉正風大怒,喝道:「放屁,小畜生,你說什麼?」史登達舉起長劍,劍尖在劉芹鼻子前晃來晃去,道:「小子,你再不跪下求饒,我一劍削下來了。一……二……」他那「三」字還沒說出口,劉芹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求道:「別……別殺我……我……」 陸相笑道:「很好,饒你不難。你須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劉正風的不是。」劉芹雙眼望著父親,目光中盡是哀求之意。劉正風一直甚是鎮定,雖見妻子兒女死在他的眼前,臉上肌肉亦是毫不牽動,這時卻是憤怒難以遏制,大聲喝道:「小畜生,你對得起你娘麼?」劉芹眼見母親、哥哥、姊姊的屍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見史登達的長劍仍是不斷在自己臉前晃來晃去,已是嚇得心膽俱裂,向陸相道:「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爹爹。」陸相道:「你爹爹勾結魔教中的惡人,你說對不對?」劉芹低聲道:「不……不對!」陸相道:「這樣的人,該不該殺?」劉芹低下了頭,不敢答話。陸相道:「這小子不說話,一劍把他殺了。」史登達道:「是!」知道陸相這句話意在恫嚇,並不是真的要殺他,舉起了劍,作勢砍下。 劉芹忙道:「該……該殺!」陸相道:「很好!從今而後,你不是衡山派的人了,也不是劉正風的兒子,我饒了你的性命。」劉芹跪在地下,嚇得雙腿都軟了,竟是站不起來。群雄瞧著這等模樣,忍不住為他感到羞慚,有的人便轉過了頭不去看他。 劉正風長嘆一聲,道:「姓陸的,是你贏了!」右手一揮,將五嶽令旗向他擲去,同時左足一抬把費彬踢開,朗聲道:「劉某身敗名裂,也不須多傷人命了。」左手橫過長劍,便往自己頸中刎去。 便在這時,簷頭突然掠下一個黑衣人影,行動如風,一長臂,便抓住了劉正風的左腕,喝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去!」右手向後舞了一個圈子,拉著劉正風向外急奔。劉正風道:「曲大哥……你……」原來那黑衣人正是魔教長老曲洋。他道:「不用多說!」足下加勁,只奔得三步,丁仲、陸相、費彬三個人六掌齊出,分向他二人後心拍來。曲洋知道劉府中高手如雲,人人都是魔教的死敵,這一纏上,再也難以脫身。他向劉正風喝道:「快走!」出掌在劉正風背上一推,同時運勁於背,硬生生受了丁仲、陸相、費彬三大高手的拼力一擊。砰的一聲響,他身向外飛了出去。饒是他武功高強,但嵩陽派這三大高手的掌力何等了得,單是中了一人的掌力,已是難以抵受,何況六掌齊施?曲洋哇的一聲,一口鮮血急噴而出,回手一揮,一叢黑針如雨般散出。 丁仲叫道:「黑血神針,快避!」急忙向旁閃開,群雄見到這叢黑針,久聞魔教黑血神針的大名,無不驚心,你退我閃,亂成一團,饒是如此,只聽得「哎唷!」「不好!」十餘人齊聲叫了起來。原來廳上人眾太過密集,黑血神針又多又快,畢竟還是有許多人中了毒針,混亂聲中,曲洋與劉正風已逃得遠了。 且說令狐冲所受劍傷雖重,但得恆山派治傷聖藥天香斷續膠外敷,白雲熊膽丸內服,兼之他年輕力壯,內功又已具相當火候,在瀑布旁睡了一天兩晚後,創口已然癒合,這一天兩晚之中,肚腹飢餓,只是以西瓜為食。令狐冲求儀琳去捉魚射兔,她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說道令狐冲這次死裏逃生,全憑菩薩保佑,最好是吃一年長素,向菩薩感恩,至於要她破戒殺生,卻是萬萬不可。令狐冲笑她迂腐無聊,可也無法勉強,只索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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