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金庸 > 舊版笑傲江湖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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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逸目光在茶館中一掃,不見令狐冲在內,目光射到那少女臉上時,說道:「你是靈珊麼?怎地裝扮成這副怪相嚇人?」那少女笑道:「有惡人要和靈珊為難,只好裝扮了避他一避。」定逸道:「甚麼惡人膽敢太歲頭上動土?你對他說,甚麼事都是我定逸教你做的,叫他只管來跟我算賬好了。」那少女靈珊笑道:「多謝師叔了。師叔,不知大師哥怎地得罪了你老人家?我先磕頭,跟你陪罪,你老人家可別生氣。」說著便跪了下來。定逸伸手一攔,袍袖拂出,靈珊跪不下去。定逸哼了一聲道:「你華山派的門規越來越鬆了,老是縱容弟子,在外面胡鬧,此間事情一了,我親自上華山來評這道理。」靈珊急道:「師叔,你可千萬別去,大師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走路也走不動。你去跟爹爹一說,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麼?」 定逸道:「這種畜生打死得越早越好。靈珊,你也來當面跟我撒謊!甚麼令狐冲走路也走不動,他走不動路,怎地會將我門下的小徒兒擄了去?」 她此言一出,華山群弟子都是臉上失色。靈珊更是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道:「師叔,師叔,不會的,大師哥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冒犯貴派的師姊們,多半是有人造謠,在師叔面前挑撥。」定逸大聲道:「你還要賴?儀光,你在衡陽見到甚麼來?」一個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說道:「弟子在衡陽城中,親一眼見到令狐冲令狐師兄,和本派儀琳師妹一起在醉仙樓上飲酒。儀琳師妹顯然是受了令狐師兄的把持,不敢不飲,神情……神情十分苦惱。」 定逸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聽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一記,幾隻餛飩碗跳將起來,這次卻沒有人敢伸手去接,嗆啷啷數聲,在地下跌得粉碎。華山群弟子個個神色十分尷尬,均想大師兄這次行事也太過份,和一個叫化子一起喝酒不打緊,怎地拉了一個小尼姑公然在酒樓上喝酒?何況這尼姑是恆山派的弟子。定逸師太性烈如火,大師兄就算不給師父殺死,也非被逐出師門不可。 靈珊只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顫聲道:「師叔,儀光師姊一定是看錯了人。」儀光冷冷的道:「我不會看錯的,儀琳師妹是我同門,怎會看錯,令狐師兄那副樣子,也不會認錯人。」靈珊道:「那麼……那麼你為什麼不叫儀琳師姊下來?」儀光道:「我不敢。」靈珊道:「你怕我大師哥拉你一起飲酒麼?」眾人聽了,都覺好笑,卻誰都不敢笑。 定逸師太喝道:「靈珊,別胡說。」儀光道:「他們桌上另有一個人,我不敢見他。」靈珊問道:「是誰?」儀光道:「田伯光!」 眾人啊的一聲,都站了起來。原來這田伯光外號叫作「萬里獨行」,是黑白道上人人聞之頭痛無比的獨行大盜,此人武功極高,兼之機詐百出,來去飄忽,而出手又殘忍之極,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武林中的好漢數次大舉圍捕,他都隱匿不見其蹤,等到圍捕之人一散,他卻一個一個地去收拾,或偷襲或下毒,無數英雄好漢都命喪其手。這田伯光又是十分貪淫好色,稍有姿色的婦女落在他手中,鮮能得保貞潔,是以武林中人對之切齒,而女流之輩更是聞之膽落。 勞德諾道:「儀光師妹,你認得是田伯光那廝?」儀光道:「這人左額上有老大一塊青記,青記之上,生得長毛。」這青記和長毛,正是田伯光形相的特徵,江湖之上,可說無人不知,大家都說,幸好老天爺造人之時,尚有一念之仁,雖然造了田伯光這樣窮兇極惡之人出來,總是在他臉上安了個明顯的標記,好讓人一見便可提防,倘若他的相貌和常人一般無異,只怕在他手上遭殃之人更要多十倍了。 定逸大聲道:「令狐冲這畜牲居然和田伯光這種兇徒為伍,豈非墮落得不成樣子?你們師父就算護犢不理,我見了也不輕饒,非取他頸上首級不可。哼,人家怕這萬里獨行田伯光,我卻得跟他拚個你死我活。只是我得到訊息,仗劍趕去時,田伯光和令狐冲卻已挾制了儀琳去啦!」她說到後來,聲音已是甚為嘶啞,連連頓足,道:「哦,儀琳這孩子,儀琳這孩子!」白雲庵群弟子中,有人輕輕啜泣起來,均想儀琳師妹這嬌怯怯的模樣,落入此人之手,必無倖免,人人都為她傷心,勞德諾等也是心頭怦怦亂跳,均想:大師兄若是單獨和儀琳在酒樓飲酒,敗壞出家人的清譽,已是大違門規之舉,再和田伯光這種人交結,那更是罪無可逭了。 隔了良久,勞德諾才道:「師叔,只怕令狐師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並無交結。令狐師兄這平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幹事,作不得準……」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這麼大一個人,連是非好歹也不分麼?」勞德諾道:「是,是!只不知令狐師兄到了何處,師侄等急盼找到他,責以大義,先來向師叔磕頭謝罪,再行稟告我師父,重重責罰。」定逸怒道:「我來替你們管師兄的嗎?」突然間伸手抓住了靈珊的手腕,靈珊腕上便如套上了一個鐵箍,「啊」的一聲,驚叫出來,叫道:「師……師叔!」 定逸道:「你們擄了我儀琳去。我也擄你們一個弟子作抵。你們把我儀琳放出來還我,我便也放了靈珊!」一轉身,拉了靈珊便走。靈珊只覺上半身一片酸麻,身不由主,跌跌撞撞的跟著她走到街上。 勞德諾和梁發同時搶上,攔在定逸師太面前。勞德諾躬身道:「定逸師叔,我大師兄得罪了師叔,卻和小師妹無關,請師叔高抬貴手。」定逸道:「好,我就高抬貴手!」右臂抬起,橫掠了出去。勞德諾和梁發只覺一股極強的勁風逼將過來,氣為之閉,身不由主的向後直飛了出去,勞德諾背脊撞在茶館對面一家店舖的門板之上,喀喇一聲,門板撞斷了兩塊。梁發卻向那餛飩擔飛了過去,眼見他勢將把餛飩擔撞翻,鍋中滾水濺得滿身都是,非受重傷不可。只見那賣餛飩的老人伸出左手,在梁發背上一托,梁發登時平平穩穩的站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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