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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只覺那鼎蓋又掀了兩下,突然間鼎中人再無動靜,慕容復知道他在運勁蓄力,準備一舉突鼎而出,當即腳下鬆勁,右掌卻暗暗運力。那知過了好一會,鼎中人仍足一動也不動,倒如已經悶死了一般。四下裏的號叫之聲,卻響得更加慘厲了。有些功力較淺的二三代弟子,難忍麻癢,竟是在地下打滾,更有以頂撞石,以拳捶胸,情景甚是可怖。

  忽聽得七八人齊聲叫道:「將桑土公揪出來,揪他出來,快取解藥!」叫喊聲中,十餘人紅了眼睛,同時向慕容復衝了過來。慕容復左足在鼎蓋上一點,身子輕飄飄的躍起,正要坐在那松樹的橫幹之上,突然間嗤嗤聲響,斜刺裏一叢銀光閃動,又是千百枚細針向他射了過來。這一變故來得突兀之極,發射毒針的桑土公當然仍在鼎中,而這叢毒針來勢之勁,數量之多,又顯然出自機括,並非人力,難道桑土公的同黨隱伏在旁,再施毒手麼?

  這時慕容復身在半空,無法閃避,若以掌力反擊,則鄧百川等四人都在下面,不免重蹈覆轍,又傷了自己兄弟。好慕容復,那「南慕容、北喬峰」六字,究非幸至,慕容氏家傳武功,實有鬼神莫測之妙,慕容復雖然致力於中興復國,未能潛心練武,但姑蘇慕容家的嫡系傳人豈同泛泛?他右袖一振,猶如風帆般在半空中一借力,身子向左飄開三尺,同時右手袖子飄起,一股柔和渾厚的力道發出來,將那千百枚毒針都托向天空。這一下身子便如一隻輕飄飄的大紙鳶,悠然滑翔而下。

  其時天上雖然星月無光,四下裏燈籠火把卻是照耀得十分明亮,眾人眼見慕容復瀟灑自如的滑行空中,無不驚佩。慘呼喝罵聲中,響出了一陣春雷般的喝采聲來,立時掩住了這一片凄厲刺耳的號叫。

  慕容復身在半空,雙目卻注視著這叢牛毛細針的來路,忽聽得「嚶嚀」一聲,發自松樹之頂,竟是王玉燕的聲音。慕容復無暇探詢,身子落到離地約有丈餘之處,左腳在一根橫跨半空的樹幹上一撐,借力向右方撲出。他落下時飄飄盪盪,勢道甚是緩慢,這一次撲出,卻是疾如鷹隼,一陣勁風掠過,雙足便向岩石旁一個矮矮胖胖的人頭頂踏了下去。原來他在半空時目光籠罩全場,見到此人懷中抱著一口小鼎模樣的傢伙,作勢欲再發射。

  那矮子一滑足,避開三尺,行動極是敏捷,便如一個圓球在地下打滾。慕容復一足踏了個空,砰的一掌拍出,掌力直透對方後背。那矮子正要站起身來,給慕容復這一掌打得又摔倒在地。他借勢直竄出七八丈外,方再站起,但慕容復這一掌,力道甚是強勁,那矮子顫巍巍的站直,搖晃幾下,雙膝一軟,坐倒在地。十餘人叫道:「桑土公,取解藥來,取解藥來!」向他擁了過去。鄧百川和包不同均想:「原來這矮子便是桑土公!」兩人急於要擒住了他,好取解藥來治把兄弟之傷,同時大喝,向他直撲而下。

  桑土公左手在地下一撐,想要站起,卻是受傷不輕,終究力不從心。包不同來勢最快,一伸手,便向他肩頭抓了下去,這一下出的乃是重手,叫他無論如何掙扎不脫,不料右手五指剛抓上他的肩頭,手指和掌心立時疼痛難當,縮手不迭,反掌一看,只見滿掌心鮮血淋漓,原來桑土公身內衣甲上裝滿了尖針,便如一頭箭豬刺蝟相似。這些尖針上一般的餵了毒藥,霎時之間,包不同但覺手掌上奇癢難當,一直癢到心裏去,恨不得立時便將這隻手掌斬了下來。他又驚又怒,飛起左足,一招「金鉤破冰」,便向桑土公屁股上踢了過去。但見他伏在地下,身子微微蠕動,這一腳非重重踢中了不可。

  他這一腳去勢迅捷,剎那之間,足尖離桑土公的臀部不過數寸,突然間省悟:「啊喲不好,他屁股上若是也裝尖刺,我這一隻腳又是糟糕。」其時這一腳已然踢出,若是硬生生的收回,勢須扭傷了自己的筋骨,包不同百忙之中變招,左掌疾出,在地下重重一拍,身子借勢倒射而出,總算見機得快,足尖只在桑土公的褲子上輕輕一擦,沒使上力,也不知他屁股上是否裝有倒刺。這時鄧百川和其餘人已撲到桑土公身後,只是眼見包不同出手拿他,不知如何反而受傷,雖見桑土公伏地不動,一時之間倒也不敢貿然動手。包不同性子十分執拗,既吃了這大虧,如何肯就此罷休?在地下捧起一塊兩百來斤的大石,大叫:「讓開,我來砸死這隻大烏龜!」

  有的人叫道:「使不得,砸死了他便沒解藥了!」另有人道:「解藥在他身邊,先砸死他才取得到。」這些人雖然在此聚會,看來各懷異謀,並不如何齊心合力,包不同要砸死桑土公,居然有些人也不怎麼反對。議論紛紛之中,包不同手持大石,大踏步上來,對準了桑土公的背心,喝道:「砸死你這隻生滿倒刺的大烏龜!」這時他右掌心越來越癢,煩燥難當,雙臂一挺,這塊大石便向桑土公背心砸了下去。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地下塵土飛揚!

  來人都是吃了一驚,這一下砸在桑土公背上,就算不是血肉模糊,也要砸得他大聲慘呼,絕無塵土飛揚之理。再定睛細看時,各人更是驚訝,那塊大石好端端的壓在地下,桑土公卻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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