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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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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門戶之羞 那手持短斧、工匠一般的人一直默不作聲,這時插口說道:「師叔本事雖高,但要識破這地道的機關,至少也得花上兩個時辰。再要想出妥善的法子攻了進來,又得再花上兩個時辰。」彈琴老者道:「如此說來,咱們還有四個時辰,盡可從長計議,是也不是?」短斧客道:「四個半時辰。」彈琴老者道:「這半個時辰,又從何處多將出來?」短斧客道:「這四個時辰中,我能安排三個機關,再阻他半個時辰。」彈琴老者道:「很好!玄難大師,屆時那大魔頭到來,咱們師兄弟是決計難逃毒手,你們各位卻是外人,那大魔頭一上來專心對付咱們這班師侄,各位頗有逃命的餘裕。各位千萬不可自逞英雄好漢,和他爭鬥。要知道,只要有誰在星宿老怪的手底逃得性命,已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漢。」包不同道:「好臭,好臭!」各人嗅了幾下,沒聞到臭氣,均以疑問之色,向他瞧去。 包不同指著彈琴客道:「此人猛放狗屁,直是臭不可耐。」包不同適才一招之間便給彈琴客制住,心下好生不憤,他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氣,明知自己武功遠非對方敵手,卻還是肆意謾罵。那使棋盤的橫了他一眼,道:「你要逃脫我大師兄的掌底,已是難於辦到,何況我師叔的武功又勝我大師兄十倍,到底是誰在放狗屁了?」鄧百川心想:「這些人的話也是大有道理,包三弟跟他們爭鬧不休,徒然耗費時刻。」便道:「諸位來歷,在下尚未拜聆,適才多有誤會,誤傷了這位娘子,在下萬分歉疚。今日既是同禦妖邪,大家算得一家人了。待會強敵到來,咱姑蘇慕容公子手下的部屬雖然不肖,逃是決計不逃的。倘若真是抵敵不住,大家一齊畢命於此便了。」 玄難道:「慧鏡、慧樹,你二人輕功較好,若有機會,務當設法脫逃,回到寺中,向方丈師伯報訊。免得大家給妖人一網打盡,連訊息也傳不出去。」慧鏡、慧樹二僧合十說道:「恭領師伯法旨。」彈琴老者和鄧百川等一個人聽玄難如此說,知道他是決意與眾人同死,所以要差慧鏡、慧樹二人脫逃報訊,當是使少林寺得知仇人是誰,以便日後報仇。彈琴老者獃了一獃,忽然拍手笑道:「反正人家都要死了,阿碧身中劇毒,也不過是一死,我又何必傷心難過?唉,唉,有人說我康廣陵是個大大的傻子,我一直頗不服氣。如此看來,縱非大傻,也是小傻了。」 包不同道:「你是貨真價實的大傻子,大笨蛋!」彈琴老者康廣陵怒道:「也不見得比你更傻!」包不同道:「比我傻上十倍。」康廣陵道:「你比我傻一百倍!」包不同道:「你比我傻一千倍。」 康廣陵道:「你此我傻一萬倍!」包不同道:「你比我傻十萬倍、百萬倍、千萬倍、萬萬倍!」神醫薛慕華道:「二位休再作這無謂的口舌之爭,慧鏡、慧樹二位師父,你們回到少林寺中,方丈大師問起前因後果,只怕你們未必答得上來。此事本來是本派的門戶之羞,原是不足為外人道,但為了除滅這武林中的大患,若不是少林眾高僧主持大局,實是難以成功。在下須當為二位詳告,只是敬盼二位除了向貴方丈稟告之外,不可向旁人洩漏。」 慧鏡、慧樹齊聲道:「薛神醫所示的言語,小僧除了向本寺方丈稟告之外,絕不敢向旁人洩漏半句。」薛慕華向康廣陵道:「大師哥,這中間的緣由,小弟要說出來了。」康廣陵雖於諸師兄弟中居長,武功也是這遠高出儕輩,但行事決斷,卻是十分幼稚。薛慕華如此問他一聲,只不過在外人面前全他臉面而已。康廣陵道:「這可奇了,嘴巴生在你的頭上,你要說便說,又問我幹麼?」薛慕華道:「玄難大師、鄧師傅,咱們的授業恩師,武林中人稱聰辯先生——」玄難和鄧百川等都是一怔,齊聲道:「甚麼?」 原來聰辯先生便是聾啞老人。此人天聾地啞,偏偏取個名字叫做「聰辯先生」,他門中弟子個個給他刺聾耳朵、割斷舌頭,江湖上眾所周知。他門中絕無一個不聾不啞之人,可是眼見康廣陵這一班人個個耳目聰明,能言善辯,遠勝於常人,那就大大的奇怪了。薛慕華道:「家師門下弟子人人既聾且啞,這是近三十年來的事。以前家師不是聾子,更非啞子,他是給師弟星宿老怪丁春秋激得變成聾子啞子的。」玄難等都是「哦」的一聲。 薛慕華又道:「我祖師爺一共收了兩個弟子,大弟子姓蘇,名諱上星下河,那便是家師,二弟子丁春秋。他二人的武功本來是在伯仲之間,但到得後來,卻分了高下。」包不同插口道:「嘿嘿,定然是你師叔丁春秋勝過了你師父,那是說都不用說的。」薛慕華道:「話也不是這麼說。我祖師爺學究天人,胸中所學包羅萬象——」 包不同道:「不見得啊不見得。」薛慕華已知他專門和人抬槓,也不去理他,繼續說道:「初時我師父和丁春秋學的都是武功,但後來我師父卻分了心,去學祖師爺的彈琴聲音之學——」包不同向著康廣陵道:「哈哈,你這彈琴的鬼門道,便是如此學來的了。」薛慕華道:「倘若我師父只學一門彈琴,倒也沒甚麼大礙,偏是祖師爺所學實在太廣,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工藝雜學、貿遷種植,無一不會,無一不精。我師父開始學了一門彈琴,不久又去學弈棋,再學書法,又學繪畫。各位,這些學問,每一門都是大耗心血時日之事,那丁春秋初時假裝跟著學習,學了十天半月,便說自己太笨,難以學會,只是專心於武功。如此十年八年的下來,他師兄弟二人的武功便大有高下之分了。」 玄難連連點頭,道:「單是彈琴、弈棋一項,便耗了一個人大半生的精力,聰辯先生居然能專精數項,實是難極。那丁春秋專心一志,武功上勝過了師兄,也不算是甚麼稀奇的事。」 康廣陵道:「老五,還有更要緊的呢,你怎麼不說?快說,快說。」薛慕華道:「那丁春秋專心武學,也可說是一件好事,可是——可是——唉——這件事說起來,於家師令名,實在是太不光彩。總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種卑鄙手段,又去學會了幾門厲害之極的邪法,反而突然發難將我祖師爺打得重傷。他原是想將我祖師爺殺了,但祖師爺究竟是身負絕學的奇人,雖然在猝不及防之時,被他弟子搶了機先,但說就此被丁春秋制了死命,卻也不是易事。祖師爺重傷之下,苦苦撐持,幸好我師父及時趕到救援。但丁春秋發難之時,一切均已佈置得十分周密,何況我師父的武功原已不及丁春秋,一場惡鬥之後,我師父復又受傷,而祖師爺卻墮入深谷,不知生死。我師父是因雜學而蹉跎了武功,但這些雜學究竟也不是全無用處。當此危難之際,我師父擺開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用以擾亂丁春秋的耳目,終於逃脫。 丁春秋揚言道,只要我師父從此不開口說一句話,以後便不來再找他的晦氣。那時我師父門下,共有咱們這八個不成材的弟子,他寫下書函,將咱們遺散,不再認為是弟子,從此果真裝聾作啞,不言不聽,再收的弟子,也均刺耳斷舌,創下了『聾啞門』的名頭。推想我師父之意,想是深惱當年分心去務雜學,以致武功上不及丁春秋,既聾且啞之後,各種雜學便不會去碰了。咱們師兄弟八人,除了跟師父學武之外,每人還各學了一門雜學。那是在丁春秋叛師之前,家師還沒深切體會到分心旁騖的大害,因此非但不加禁止,反而頗加獎飾,用心指點。康大師兄廣陵學的是奏琴。」他指著那使棋盤的道:「范二師兄百齡,學的是圍棋,國手無敵,是當今天下的第一高手。」 包不同向范百齡瞧了一眼,道:「難怪你以棋盤作兵刃,只是棋盤用磁鐵鑄成,專門吸人兵器,未免取巧,不是正人君子之所為。」范百齡:「弈棋之術,固有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但奇兵詭道,亦所不禁。」 薛慕華道:「我范二師哥的棋盤所以用磁鐵鑄成,原是為了鑽研棋術之用。他不論是行走寢臥,突然想到一個棋勢,便要用黑子白子布列一番。他的棋盤是磁鐵所製,將鐵鑄的棋子放了上去,縱是在車中馬上,也不會移動傾跌。後來因勢乘便,就將棋盤作了兵刃,棋子作了暗器,倒不是有意用磁鐵之物來佔人便宜。」包不同心下稱是,口中卻道:「理由欠通,大大的欠通。范老二如此武功,若是用一塊木製棋盤,將鐵棋子拍了上去,嵌入棋盤之中,那棋子難道還會掉將下來?」薛慕華道:「那究竟不如鐵棋盤的方便了。我苟三師哥單名一個『讀』字,姓好讀書,諸子百家,無所不窺,是一位極有學問的宿儒,諸位想必都已領教過了。」包不同道:「小人之儒,不足一哂。」 苟讀怒道:「甚麼?你叫我是『小人之儒』,難道你便是『君子之儒』麼?」包不同道:「豈敢,豈敢?」薛慕華知道他二人辯論起來,只怕三日三夜也沒有完,忙打斷話頭,指著那使判官筆的道:「這位是我四師哥,雅擅丹青,山水人物、翎毛花卉,並皆精巧。他姓吳,拜入師門之前,在大宋朝廷中做過領軍將軍之職,所以大家便叫他為吳領軍。」 包不同道:「只怕領軍是專打敗仗,繪畫人鬼不分。」薛慕華道:「取笑了!在下排行第五,學的是一門醫術,江湖上總算薄有微名,還沒忘了我師父所授的功課。」包不同道:「傷風咳嗽,勉強還可醫治,一遇到在下的寒毒,那便束手無策了。這叫做大病治不了,小病醫不死,嘿嘿,神醫之稱,果然是名不虛傳。」康廣陵捋著長鬚,斜眼相睨,說道:「你這位老兄性子古怪,倒是有點與眾不同。」 包不同道:「哈哈!我姓包,名不同,當然是與眾不同。」康廣陵哈哈大笑,道:「你當真姓包?當真名叫不同?」包不同道:「這難道還有假的?嗯,這位專造樓閣的老兄,大概精於土木工藝之學,是魯班先師的門下了?」薛慕華道:「正是,六師弟張阿三,本來是木匠出身。他在投入師門之前,已是一位巧匠,後來再從家師學藝,更是巧上加巧。七師妹姓石,她精於蒔花,天下的奇花異卉,一經她的培植,無不欣欣向榮。」鄧百川道:「石姑娘將我迷倒的藥物,想必是取自花卉的粉末,並非毒藥。」那姓石的美婦人閨名叫做清露,微微一笑,道:「適才多有得罪,鄧老師恕罪則個。」鄧百川道:「在下魯莽,萬望姑娘海涵。」 薛慕華指著那一開口便唱戲的人說道:「八弟李傀儡,一生沉迷扮演戲文,瘋瘋癲癲,這武學一道,不免疏忽了。」李傀儡橫臥地下,說道:「孤王乃李存勖是也,不愛江山愛演戲,噯,好耍啊好耍。」 薛慕華道:「我師兄弟八人雖給逐出師門,卻是不敢忘了師父教誨的恩德,自己給取名頭叫作『函谷八友』,以紀念當年師父在函谷關邊授藝之恩。旁人只道咱們是臭氣相投,卻不知咱們原是同門的師兄弟。咱們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來中原,給他一網打盡,是以每五年聚會一次,平時卻散居各處。因此這位阿碧姑娘是大師兄所收的徒兒,其餘師兄弟竟然都不知道,否則也不會有這場誤會爭鬥了。」玄難、鄧百川等聽薛慕華說罷他師兄弟八人的來歷,心中疑團,去了大半。公冶乾問道:「薛先生假裝逝世,在棺木中佈下毒藥,那是專為對付星宿老怪的麼?薛先生又怎知他要來到此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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