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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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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風流冤孽 蕭峰回到廂房,只見阮星竹和秦紅棉仍在絮絮談論。阮星竹巧舌如簧,哄得秦紅棉十分歡喜,兩個女人間早就去了敵意。阮星竹道:「喬幫主,這位妹妹得罪了你,事出無心,請你解開了她二人的穴道罷。」阮星竹是阿朱之母,她說的話,蕭峰自當遵從幾分,何況他本就想放了二人,當下走近身去,伸手在秦紅棉和木婉清的肩頭各拍一下。二人只覺一股熱氣從肩頭衝向被封穴道,四肢登時便恢復了自由,母女對望一眼,對蕭峰功力之深,心下好生佩服。 蕭峰向阿紫道:「阿紫妹子,你爹爹的條幅,請你借給我看一看。」阿紫道:「我不要你叫妹子長、妹子短的。」話是這麼說,還是將那軸捲起了的條幅交了給他。蕭峰展了開來,再將段正淳所寫的字細看一遍。阮星竹滿臉通紅,道:「這些東西,有甚麼好看?」蕭峰道:「段王爺現下到了何處?」阮星竹臉色大變,道:「不——不——不——你別再去找他了。」蕭峰道:「我不是去跟他為難,只是想問他幾件事。」阮星竹那裏肯信,道:「你既已失手打死了阿朱,不能再去找他。」 蕭峰料知她是絕不肯說,便不再問,將那條軸捲了起來,交還給阿紫,說道:「阿朱曾有遺言,命我照料看顧她的妹子,段夫人,日後阿紫若是遇上了為難之事,只要蕭峰能有效力之處,儘管吩咐,絕不推辭。」阮星竹大喜,心道:「阿紫有了這樣一個大本領的有力靠山,這一生那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說道:「如此多謝了。阿紫,快謝謝喬大哥。」她將「喬幫主」的稱呼改成了「喬大哥」,好令阿紫和他的關係拉近些。阿紫卻扁了扁嘴,道:「我有甚麼為難之事要他幫手?我有天下無敵的師父,這許多師哥,還怕誰來欺侮我。他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自己的事還辦不了,盡出亂子,還想幫我忙,那不是越幫越忙麼?」她口齒伶俐,咭咭咯咯的說來,甚是清脆爽朗。阮星竹數次用眼色制止,阿紫只是假裝不見。 阮星竹頓足道:「唉,這孩子,沒大沒小的亂說,喬幫主不要介意。」蕭峰道:「在下蕭峰,不是姓喬。」阿紫道:「媽,這個人連自己姓甚麼也弄不清楚,是個大大的渾人——」阮星竹喝道:「阿紫——」蕭峰舉手一揖,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他轉頭向木婉清道:「段姑娘,你這種歹毒暗器,多用無益,遇上了本領強過你的對手,你自己反受其害。」木婉清還未答話,阿紫道:「姊姊,別聽他胡說八道,這些暗器最多打不中對方,那還能有甚麼害處?」 蕭峰再不理會,轉身出門,左足跨出門口時,右手袍袖一拂,呼的一陣勁風吹到,將木婉清向他發射而被擊落在地的七枝短箭同時捲了起來,向阿紫射出,這七枚箭去勢快加閃電,阿紫只叫得一聲「哎唷」,那裏還來得及閃避?七枝小箭從她頭頂、頸邊、身旁掠過,同時釘在她身後的牆上,直沒至羽。阮星竹搶了上去,摟住阿紫,驚叫:「秦家妹子,快取解藥來。」秦紅棉道:「傷在那裏?傷在那裏?」木婉清急速從懷中取出解藥,去察看阿紫的傷勢。 過得片刻,阿紫驚魂稍定,才道:「沒——沒射中我。」四個女子一齊瞧著牆上的七枚短箭,無不心下駭然,相顧失色。原來蕭峰記得阿朱的遺言要他照顧阿紫,這時聽得阿紫說,我有天下無敵的師父,這許多師哥,還怕誰來欺負我?知道星宿海一派歹毒暗器極多,生怕她有恃無恐,將來大吃苦頭,因此用袖風拂箭,來嚇她一跳,免得她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小覷了天下英雄好漢,用意也是為了她好。 他走出竹林,來到小鏡湖畔,尋到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一縱便上了樹。原來蕭峰要找到段正淳,問他一個明白,何以馬夫人故意陷害於他,但阮星竹決意不說,只有暗中跟隨。過不多時,見秦紅棉母女在前,阮星竹母女在後,走了出來,瞧這模樣是阮星竹送客出來。 走到湖邊,秦紅棉道:「阮姊姊,你我一見如故,前嫌盡釋,了卻我心頭一樁恨事,現下要找的對頭,只剩下姓康的那個賤婢啦。你可知她的所在?」阮星竹一怔,道:「妹子你去找她幹甚麼?」 秦紅棉微微一笑,道:「我和段郎好端端地過快活日子,多是賤婢使那狐狸精勾當——」阮星竹沉吟道:「那康——康敏這賤人,嗯,不知道到了何處。妹子找到了她,你幫我在她身上多刺幾刀。」秦紅棉道:「那還用說?只是不容易找到她的蹤跡。好啦,再見了!嗯,你若是見到段郎——」阮星竹一凜,道:「怎麼啦?」秦紅棉道:「你替我狠狠的打他兩個耳括子,一個耳光算在我的賬上,一個算在咱姑娘的賬上。」 阮星竹輕聲一笑,道:「我怎麼還會見到這個沒良心的死人?妹子你幾時見到他,也給我打他兩個耳光,一個是代我打的,一個是代阿紫打的。生了女兒不照看,該不該打呢?」 蕭峰躲在樹上,這兩個女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心想段正淳武功不弱,待朋友也算極為仁義,偏偏喜愛女色,不算英雄。只聽秦紅棉拉著木婉清向阮星竹母女行了一禮,便即去了,阮星竹攜著阿紫的手,又回入竹林。 蕭峰心道:「她勢必會去找段正淳,只是不肯和秦紅棉同去而已,先前她說是來取這條幅,段正淳定是在前面不遠之處等她,我且在這裏守候。」 只聽得樹叢中發出微聲,兩個黑點悄悄走來,卻是秦紅棉母女去而復回,聽得秦紅棉低聲說道:「婉兒,你怎地如此粗心大意,容易上人家的當?阮家姊姊臥室中的榻下,有一雙男人鞋子,鞋幫裏用黃線繡著兩個字,左腳鞋上繡的是個『山』字,右腳鞋上繡的是個『河』字,那是你爹爹的鞋子了。這雙鞋子很新,鞋底濕泥未乾,可想而知,你爹爹便在左近。」木婉清道:「啊,原來這姓阮的女人騙了咱們!」秦紅棉道:「是的,她怎肯讓這負心漢子跟咱們見面?」木婉清道:「爹爹沒良心,媽,你也不用見他了。」 秦紅棉半晌不語,隔了一會,才道:「我想瞧瞧他,只是不想他見到我。隔了這許多日子,他是老了,你媽也老了。」這幾句話說得很是平淡,但話中自蘊深情。 木婉清道:「好罷!」這兩個字卻是十分凄苦,她與段譽分手以來,思念之情,與日俱增,但明知是必無了局的相思,在母親面前還不敢流露半點心事,這番苦情,比之母親可說是猶有過之了。 秦紅棉道:「咱們只須守在這裏,料想你爹爹不久就會到來。」說著便撥開長草,隱身其中,木婉清跟著躲在一株樹後,淡淡的星光下,蕭峰見到秦紅棉蒼白的臉上,泛著微紅,顯是甚為激動,心道:「情之累人,一至於斯。」但隨即又想到了阿朱,胸口不由得一陣酸楚。 過不多時,來路上便聽見有奔行迅捷的腳步之聲傳來,蕭峰一聽,心想:「這人不是段正淳,多半是他的部屬。」果然那人奔到近處,乃是筆硯書生朱丹臣。阮星竹也已聽到了腳步之聲,她卻分辨不出,一心只道是段正淳,叫道:「段郎,段郎!」快步迎出。 朱丹臣一躬到地,說道:「主公命屬下前來稟報,他身有急事,今日不克回來。」阮星竹一怔,問道:「甚麼急事?甚麼時候回來?」朱丹臣道:「這事與姑蘇慕容家有關,好像是發現了慕容公子的行蹤。主公萬里北來,為的便是來找此人。主公言道:只待他大事一了,便來小鏡湖畔相聚,請夫人不用掛懷。」阮星竹淚凝於眶,哽咽道:「他每次說即刻便回,每一次都是三年、五年也不見人面。好容易盼得他來了,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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